裴伽再回到程念影身邊的時候，發(fā)現(xiàn)她定定看著人群，不像是在瞧什么新鮮玩意兒，倒似是警惕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有人在看我?！?/p>

裴伽眉毛一擰：“難道又是昨日那些人……”

他跟著轉(zhuǎn)頭去看，但逡巡一圈兒下來，并未發(fā)現(xiàn)熟悉的面孔。

“鬼鬼祟祟，不是好人！”裴伽眉頭擰得更緊。

他這才找著了機會問：“昨日那些究竟是什么人？怎敢如此囂張？你一會兒跟緊我，今日絕不叫他將你帶走?！?/p>

“從御京來的人。”

“御京來的便了不起了？”裴伽停頓了下，“好罷，是了不起些?！?/p>

他說完，看了看程念影的神色，慢慢也從少女平靜的姿態(tài)中品出了些什么。

“你……并不怕他？”

程念影應(yīng)了聲“嗯”，道：“原先是怕的，后來倒不怕了?！?/p>

“他……與殷家有關(guān)系？”

“沒有?！?/p>

“那殷家和你……”

“只是順手救了殷家的公子?！?/p>

“原來是救命之恩！先前無論我怎么問那殷平，他都不肯答?！?/p>

“他怕你們裴家怠慢我，自然是不說，由你們?nèi)ゲ伦詈??！?/p>

裴伽哼笑：“這書童心眼挺多?！辈贿^想了想，他也道：“我也不往外說！我自是能對你好的，但裴家人太多，難免有那不長眼的。”

“你今日說話有些不同?！?/p>

裴伽驚了一跳：“哪里不同？”

昨日母親還特地叮囑了他，說他脾氣過分跳脫，莫要嚇著了妹妹。

“四夫人和你說了什么？”程念影只能猜到這個。

裴伽一被戳破，哪里還捂得??？頓時如竹筒倒豆子般稀里嘩啦全說了：“母親說你是我妹妹，親的，昨日回去，將她嚇得不輕，她以為我欺負(fù)你了……”

楚珍口口聲聲說會害了四夫人。

但最終，她卻自已毫無保留地說了？

程念影飛快地回過神：“怎會以為你欺負(fù)我？”

裴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：“昨日那登徒子他……”

程念影恍然大悟。

難怪當(dāng)時四夫人臉都白了！直接來與她捅破了那層窗戶紙。

“那登徒子實在是……”一說到這，裴伽又咬牙切齒起來。

程念影打斷他：“你一會兒離我遠(yuǎn)一些。”

裴伽頓?。骸鞍?？”

“人群里有人在看我，但那目光似有似無，你走得更遠(yuǎn)些，待我將他引出來。”

“不是昨日那些嗎？”

“……不像。”

若是傅翊手下的人，既然都已見過面了，何必這樣小心遮掩？

既然眼下引不出傅翊，便將這人先引出來瞧瞧是人是鬼。

“可我若離你遠(yuǎn)了，那豈不危險？”裴伽憂慮。

程念影：“手給我?！?/p>

裴伽疑惑地伸出手。

程念影亦伸出手來，她的手腕比他纖細(xì)太多，就這樣屈指將他的手一圈，而后猛然用力。

裴伽的身形都不自覺地往下歪了歪，那一刻，骨頭像是要裂開般。

痛！劇痛！

好在只一瞬，程念影便將他放開了：“現(xiàn)在你可以放心了?！?/p>

裴伽忍不住抓起她的腕子，翻來覆去瞧了瞧：“這樣大的力氣？如何使出來的？”

“練出來的。”

裴伽驚嘆：“你從前……哎，待會兒你再同我仔細(xì)說說！”

他這妹妹跟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似的，身上處處是謎團。

他抓心撓肺的好奇。

“嗯?！?/p>

裴伽這才轉(zhuǎn)身準(zhǔn)備離開，只是走了兩步，他沒忍住又回頭道：“那，你真是我妹妹對吧？”

“嗯。應(yīng)當(dāng)是。”

“那，那叫聲大哥聽聽？”

“大哥?！?/p>

裴伽跟要飛起來似的，連著應(yīng)了三聲：“嗯，嗯，嗯！那我走遠(yuǎn)些了?。俊?/p>

程念影盯著他臉上的喜色，慢慢被感染了一分。原來她也是被期待的。

他竟這樣高興？

四夫人究竟如何同他說的？沒有提及她是私生女么？

只是裴伽能瞞一瞞，那裴四爺呢？

剛想到這里，程念影腦中又掠過了那句“大人的事，大人會去處置”。

她緊繃的身軀終究是慢慢放松了下來。

不遠(yuǎn)處法壇已開，傳來梵音陣陣。

程念影聽了會兒，覺得不好聽。

那若有似無的視線，慢慢近了。

程念影按住了沒有扭頭去看，這樣會驚到對方。

她拆出一只山楂糕來，低頭咬了一口。

身后突地涌起一陣人潮。

擦著香粉，打扮妖嬈的舞姬從此地行過，撞了她一下。

山楂糕翻倒在地，程念影一手已經(jīng)悄然蓄力。

這時斜里伸來一只手，將她一抓：“站在那里叫人撞作甚？今日那裴家公子怎么不護在你身側(cè)了？”

程念影一下按過去，又按到他肩上。

傅翊眉心突突直跳，疼得想生咬她一口。

“我在等郡王?！?/p>

傅翊的聲音一滯：“你在等我？”

這實在一反常態(tài)。

“嗯，郡王從哪個方向來？”

傅翊覺得這話問得怪異，但還是一指來路。

那里有一條隱蔽蜿蜒的樓梯，一抬頭，可見它正通向昨日的小樓。

“你一直在樓上看我？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那盯著她的就不是傅翊了，而是別的人。那個人，因為傅翊突然出現(xiàn)，于是又被驚走了。

程念影微微皺起眉。

傅翊抓著她的手緊了緊：“不是說在等我？怎么面上神色并非如此?！?/p>

“先前本是在等你，久等不來，便等旁人了?！?/p>

傅翊哽了哽：“等旁人？什么旁人？”

“不知道，沒見過?！?/p>

傅翊：“……”不過他倒知道“小禾”不是故意氣他。

他伸手招來護衛(wèi)：“去看看有沒有行跡怪異的人?！?/p>

“是?！?/p>

“是和你一樣的人在找你？”傅翊正色問。

程念影眉頭皺得更緊：“沒打過照面，不清楚?！?/p>

“先上樓。”

程念影跟著他走了兩步，突地道：“那個法師誦經(jīng)，不如你好聽?！?/p>

傅翊步子頓了頓，回過頭來，胸腔里溢滿復(fù)雜情緒。

“說這么多好聽的，今日又想換什么？”

*

那人隱入人群，飛快地逃離。

丹朔郡王！

那是丹朔郡王！他怎會出現(xiàn)在她身邊？

得立即向樓里稟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