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柳眉的承諾,我爺他們總算順利下了葬。
看著自家地里的一排新墳,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柳眉臨走前也說了,不允許我跟我姐出村子。
可我姥聽了信兒已經(jīng)來接我們,村長那意思,柳眉之所以沒有直接弄死我們,一是因為忌憚黃家跟柳家,二是麻姥姥滅那幾個惡鬼的時候,柳眉一定也受到了反噬。
不如我們就趁這個機(jī)會跟我姥走。等她發(fā)現(xiàn)了,頂多在村子里鬧騰一番,惡鬼殺人也得有個由頭,她如果真敢不由分說殺村里人,那就死了下地府告她!
我姥也是這個意思,我姥爺是烈士,如今雕像還在遼省抗美援朝紀(jì)念館中。
她就我媽這一個孩子,實在經(jīng)不起失去我媽的風(fēng)險。
雖然我也怕村民因為我離開遭難,可我也怕死。
我沒有答應(yīng)也沒拒絕,只是看著我媽收拾我的東西,然后拉著我跟我姐就往村口走。
村口我姥姥包的小客就等在那里。
我感覺腳步越來越輕快,仿佛走過村口的立牌,我這條小命就算徹底保住了。
心里壓著的大石頭就快落地,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后送行的一群人,是村長帶著本家的叔叔大爺。
他們臉上掛著笑,真心的為保住我而高興。
只是……
真的能走過去嗎?
我姥已經(jīng)看到了我們,正笑著朝我們迎過來,卻在一只腳剛要踏進(jìn)村子時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
“媽!”
我媽撲上去抱起我姥的頭,她后腦勺上都是血,染的滿地都是。
送行的人都嚇壞了,村醫(yī)急忙跑回家取紗布跟止血藥,好在她家就在村口大隊后面,離得近,回來的也快。
“媽,媽你醒醒你可別嚇唬我?!?/p>
短短幾天,我媽接連遭受打擊,身體也跟著搖搖欲墜。
“小云,走!帶孩子走啊……”
我姥清醒了一些,緊緊握住我媽手腕,卻突然又吐出一口鮮血。
我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猜想,一定是柳眉發(fā)現(xiàn)我們要離開,是她搞的鬼!
“黃天賜,黃大仙兒,我想說話,我想說話!”
我心里不停喊著黃天賜,希望他能讓我短暫的清醒。
“你長話短說,我堅持不了太久!”
黃天賜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,只是十分虛弱,不過我現(xiàn)在沒時間去關(guān)心他,趁著短暫的恢復(fù),我趕緊跪在我姥面前:
“姥,你帶我媽走吧,惡鬼不讓我跟我姐離開,沒說我媽,你帶我媽走,十年后我要是不死,我?guī)医闳コ抢飳つ銈儭桶汀?/p>
黃天賜果然堅持不了太久,可這是不是太短了?
好在我把想說的都說了,說完我便搖晃我媽胳膊,指著她跟我姥,還有不遠(yuǎn)處的小客。
“不行,老疙瘩你是我的命,你出不去,我也不走!”
我媽雖然左右為難,可很快便選擇了我。
我看著我姥說不出話,只是不舍的對著我媽流眼淚,那眼淚像沸水一樣燙的我心疼。
我姥就剩我媽這一個親人了,她知道我走不了我媽也不會走,可我不想她晚年無所依靠。
雖然我這八年里跟我姥一年只能見兩次面,可每次我們?nèi)チ?,我姥都給我做一大桌子我沒吃過的菜,帶我去小賣店買村里買不到的零食。
我知道她心里其實一直掛念我。
“你們走不走啊?老太太沒事吧?不行這活我不拉了?!?/p>
司機(jī)見我姥躺在地上,大家都圍在一起,心里有些突突,上前查看時見我姥頭上包著紗布,當(dāng)即就要開車離開。
“哎哎哎!兄弟,再等會再等會,老太太沒事,就是沒站穩(wěn)摔了一下,這么的,你抽根煙。”
村長從自已的煙盒抽出顆煙給司機(jī)點上,又把剩下的都塞進(jìn)司機(jī)褲兜里,司機(jī)這才又回到車上。
“媽,慧云不孝,您老人家自已回去吧。”
我媽也下定了決心,讓村長扶著我姥,她對著我姥用力磕了三個頭。
“老嬸兒,你帶八兩走吧,我留下,我是太姥的后代,有我在也算對惡鬼有個交代?!?/p>
一直躲在人群后的我姐從后面擠了進(jìn)來,把自已包里一直不舍得吃的零食糖果都塞到我手里,轉(zhuǎn)身就跑回了村子。
“阿巴阿巴阿巴……”
我看著我姐的背心只覺得心如刀絞,也學(xué)著我媽,跪在地上對我媽磕頭,腦袋很快磕出包,包破了又淌出血,我媽要扶我,我用力的推她,指著車,她,跟我姥,示意她們走!
“老疙瘩,這娃子,快起來快起來?!?/p>
村長心疼,強(qiáng)行把我抱起來,我感覺腦門的血水順著臉頰往下流,卻拼命掙扎讓我媽走。
“慧云,你跟大姨走吧,老疙瘩跟明玉有我們這么多人照顧,你放心,像老疙瘩說的,十年后他們沒死,自然就去城里尋你們了?!?/p>
“對,勝嫂,有我們在你就放心吧!我們要是保護(hù)不了明玉跟老疙瘩,你留下也是無濟(jì)于事,大姨以后老了身邊不能沒有個人!”
四叔跟六叔也站了出來,送行的紛紛勸說我媽。
我情緒依舊十分激動,見我媽還在猶豫,我發(fā)狠的打著自已腦門上的包。
“我走!我走!老疙瘩,你要聽你叔叔大爺們的話,你姐是女孩子,你要保護(hù)好她嗚嗚嗚嗚……”
說到最后我媽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,把手里的錢都給了村長,讓村長幫忙照顧我跟我姐,扶起我姥,就要往小客上走。
“這倆孩子拜托你們了……”
我姥也從褲兜里拿出個小布包,里三層外三層的打開,把里面的紙幣都塞給了村長。
看著我媽跟我姥上了車,小客漸漸開遠(yuǎn),我心里難受卻也松了一口氣。
反正還有個十年之約,這十年我跟我姐肯定死不了,至于十年以后,那對我來說太遙遠(yuǎn),現(xiàn)在想也沒用。
回到家,我里里外外找個遍,我姐不在。
我們家跟我爺一起住,我大爺自已蓋了房子,想來我姐是回自已家了。
果然,我到我大爺家時,我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。
“八兩!你怎么回來了?走!快走!”
我一把抱住我姐:
“阿巴阿巴……”
姐,以后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