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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孔明算無遺策!小霸王回光返照!

劉琦所率東征大軍,自江陵港揚帆啟程后,便借著長江順流之勢疾進。

樓船扯滿主帆,斗船櫓槳齊發(fā),江面上帆影蔽日、櫓聲震水,首尾相接的船隊如一條木質(zhì)長龍,劈開江面東奔而去。

因是順流而下,行船竟有“千里一日”之勢,晝夜兼程間,在第二日便追上來作為先鋒的黃忠所部。

原來黃忠率三千水師為先鋒,一路需替大軍掃清前路障礙。

逢水道岔口必登岸探查,遇可疑灘涂便遣人摸哨,既要防備江東水師在蘆葦蕩、淺灘處設伏,又得為后續(xù)大軍標記暗礁、淺灘位置,行船不得不緩,是以才會被劉琦所追上。

而劉琦大軍因有龐統(tǒng)獻上的江夏水道詳圖,圖中暗礁分布、急渦走向、避風港所在皆標注得一清二楚,船隊行船時徑直繞開險段,無需停頓探查,順流之勢更盛,竟硬生生追趕上了前鋒。

不多時,劉琦座船便與黃忠旗艦并舷,黃忠立在船頭拱手:“主公神速!”

劉琦頷首一笑,令兩軍合為一處,繼續(xù)順流疾行。

待到次日未時,沙羨城的灰色城郭已清晰在望,合兵后的大軍隨即錨定江岸。

雖然早就從斥候回報,知曉江東軍已棄守沙羨!

但即便如此,劉琦仍持重行事。

令艦隊錨定江面,全軍暫不下船,只點了兩百銳卒隨斥候登岸探查。

自己則立在旗艦船頭,目光掃過那半掩的城門與城內(nèi)隱約傳來的哭吵聲,眉頭微蹙。

不多時,探查士卒疾奔回報:“主公城內(nèi)未見江東兵馬蹤跡!”

“而府庫空空如也,糧囤、軍械庫被搬空后還燒了大半,僅余些焦黑木梁,百姓家中糧米早斷,江東軍撤離前只留了三日口糧,如今已告罄,不少人爭搶殘糧,沿街盡是哭喊!”

聞言,劉琦轉(zhuǎn)頭對身旁的諸葛亮笑道:“孔明,果真如你所料!”

“周瑜把沙羨的糧草、軍械搬得一干二凈,獨獨留下了這滿城百姓,是想讓我陷入‘救則耗糧、不救則失民心’的兩難之地啊?!?/p>

諸葛亮羽扇輕指城內(nèi),頷首道:“周瑜此計,頗為毒辣,意在用這些張口待食的百姓,拖住我軍腳步,消耗我軍糧秣,使其無法迅速進出夏口。

“幸得主公采納建言,多備了二十艘運糧船,這隨船的三千石粟米,足夠支撐城中百姓十日之需?!?/p>

“待我后方江陵糧道接通,沙羨便可穩(wěn)如磐石,成為我軍前進的堅固哨壘。”

劉琦當即頷首,揚聲傳令:“陳應!”

“末將在!”身后襄陽營校尉陳應跨步出列。

陳應素以軍紀嚴明著稱,才會被劉琦提拔為襄陽營校尉。

“命你率所部五千人即刻登岸入城,隨后掌控城門、府庫、碼頭等要害!”

劉琦目光銳利,嚴令道,“若有士卒滋擾百姓、私取民物者,立斬不赦!”

“末將遵令!”

陳應抱拳領命,隨即轉(zhuǎn)身便點兵登岸,隊伍肅整,毫無紛亂。

而諸葛亮刻主持賑濟事宜,從運糧船中調(diào)撥粟米,在城中心設立三處賑濟點,按“每戶每日一升”發(fā)放

同時,劉琦大量張貼安民告示,明確宣告:“凡被江東軍強占之家產(chǎn)田畝,待戰(zhàn)事平息后,經(jīng)核實盡數(shù)歸還原主,且今歲秋收之前,一律免除賦稅!”

而江夏主簿、此次率習家私兵前來助戰(zhàn)的習珍,被劉琦委以重任,尋找沙羨城中尚未逃離的舊吏,迅速清查城內(nèi),彈壓城內(nèi)騷亂。

而習珍也不負劉琦所望,當日便以雷霆手段處斬了三名趁亂劫掠、罪證確鑿的悍匪,城內(nèi)秩序為之一肅。

百姓們見這位劉荊州的長公子不僅早有準備,攜糧而來,而且法令嚴明,承諾歸還田產(chǎn)、減免賦稅,無不感激涕零,紛紛在門前設香叩拜。

沙羨城的民心,在一日之內(nèi),便迅速安定歸附。

而沙羨剛定,斥候便帶來了最新探報。

一是江東援軍動向:廬江凌操、凌統(tǒng)父子已率三千部曲抵達夏口之外的鸚鵡洲駐扎。

二是孫權與徐琨率領萬余主力已過柴桑,預計三日內(nèi)可抵達夏口。

同時,周瑜正在沔水口一帶加緊構筑防御工事。

還有就是關于劉琦特別叮囑尋找的甘寧。

斥候仔細核查了目前探知的夏口江東將校名冊,并無甘寧之名,詢問降卒,也無人見過那位錦帆招搖的猛將。

劉琦得報,沉吟片刻,心中暗自思慮。

“昔日黃祖被陣斬時甘寧為前鋒,如今既未見他降了江東,以其性格,必是率其舊部往鄱陽湖那般水澤縱橫之處隱匿去了。

當初我勢單力薄,寫信招攬,他未必肯來。

如今我已是手握數(shù)萬兵馬的江夏太守,坐擁江陵,兵發(fā)東征,銳意與江東爭雄,正是用人之際,也該是時候了。

劉琦思忖著,甘寧曾提出的要求,無非是能展現(xiàn)實力、給予信任的平臺,如今自己似乎正逐步滿足這些條件。

與江東爭鋒,尤其需要甘寧這樣的水戰(zhàn)將才。

于是,劉琦當即選派精明干練的使者,攜帶他的親筆信和厚禮,繞開江東防線,秘密前往鄱陽湖水域,尋找并招攬甘寧。

就在劉琦整頓沙羨、穩(wěn)定民心時。

夏口城內(nèi)的氣氛卻異常沉重壓抑。

衙署后院,一間守衛(wèi)森嚴的臥房內(nèi)。

昏迷多日的孫策,面色蠟黃,氣息微弱,已是彌留之際。

忽然,孫策眼皮顫動,竟緩緩睜開了眼睛,那眼神異常清明,甚至帶著一絲銳利,多日的暈厥讓孫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,張了張嘴發(fā)出一聲嘶啞的呻吟。

守在榻邊的兩個仆役原本正垂頭打盹,猛地聽見孫策發(fā)出嘶啞身,先是驚得一哆嗦,隨即狂喜地看向床榻上的孫策,聲音都發(fā)顫:“將軍!您醒了!您終于醒了!”

仆役哪懂什么回光返照?

只知道孫策高燒昏迷數(shù)日,連肩膀上的創(chuàng)傷都快腐爛生蛆,而此刻睜眼,便是從鬼門關闖回來了!

孫策喉間滾了滾,干裂的嘴唇翕動著,好不容易擠出沙啞的兩個字:“水……”

孫策頓了頓,又用氣聲補了句,“還有弄點吃食……”

“哎!好!將軍您等著,小的這就去!”

一個仆役激動得直抹眼淚,轉(zhuǎn)身就往屋外沖,邊跑邊喊:“醒了!將軍醒了!快把溫好的水、熬好的肉粥端來!快點——!”

相比欣喜若狂的仆役,帳角的軍醫(yī)卻僵在原地,仆役不懂回光返照,他軍醫(yī)能不懂嗎?

高燒多日退得突兀,且蘇醒時眼神亮得嚇人,這分明是油盡燈枯前的回光返照,預示著這位叱咤江東的“小霸王”已到了生命盡頭。

軍醫(yī)垂在身側(cè)的手死死攥著藥箱帶子,心頭像壓了塊石頭:將軍這是……撐不了多久了啊?!?/p>

可這話軍醫(yī)不敢說,只能忍著喉頭的哽咽,默默退到角落,看著仆役忙前忙后,眼底滿是藏不住的悲戚。

不多時,仆役端著冒著熱氣的肉粥和溫水進來,小心翼翼地喂孫策。

孫策也不講究,靠著枕墊,一手扶著碗沿,呼嚕呼嚕地往嘴里灌,粥汁沾了些在嘴角,孫策也顧不上擦,一碗稠粥竟片刻就見了底,只喘著氣對仆役說:“再……再來一碗?!?/p>

就在這時,屋外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傳來。

不多時,周瑜披甲率先入內(nèi),黃蓋、程普、韓當?shù)热司o隨其后,魚貫而入,甲葉輕響。

見孫策捧碗喝粥,周瑜先驚后喜。

而黃蓋、程普、韓當?shù)热?,則是欣喜若狂,有的按捺不住想上前,又怕擾了孫策。

眾人齊齊駐足,孫策將手中的空碗遞給仆役,啞聲道:“公瑾、德謀、義公……你們來了?!?/p>

周瑜聞言,心頭先是一陣狂喜。

先前孫策昏迷時,軍醫(yī)屢次言及兇險,以至于周瑜夜里閑下來時,想起此事都以為,自己這位情同兄弟的主公要熬不過去,如今見人醒著,只覺懸了多日的石頭終于落地。

緊接著,周瑜想起自己先前因?qū)O策病危,擅自做了放棄沙羨的決定。

雖說周瑜是為穩(wěn)住軍心、保全江東戰(zhàn)力,可孫策終究是主,他是臣,這般未稟明便定奪的事,總得當面說清。

念及此,周瑜忙快步上前兩步,剛要開口提這事,目光卻先落在了孫策臉上:那蠟黃如紙的面色、毫無血色的唇,哪有半分好轉(zhuǎn)的模樣?

方才周瑜的欣喜瞬間僵在了臉上,心中的喜意瞬間褪盡,只?;炭?。

周瑜也略通醫(yī)術,怎會看不出這是回光返照的頹勢?

心口猛地一沉,眉峰擰成死結,喉頭發(fā)緊,竟說不出話。

孫策見周瑜這模樣,扯了扯嘴角,啞聲問:“公瑾,怎的這副神情?”

“我既醒了,你倒似見了鬼般?”

身后黃蓋等人落后半步,沒看清孫策細微的頹態(tài),聽聞孫策如此說道。

黃蓋一邊往前走一邊粗著嗓子打趣周瑜:“公瑾你咋回事?將軍醒了是天大的喜事,你倒繃著臉,難不成不盼著將軍好.........”

黃蓋話沒說完,便猛地頓住了,剛才離的遠,黃蓋等將領還看不出來,現(xiàn)在這一近,孫策的樣貌頓時看的清切。

他們皆是軍中宿將,半輩子見慣了生死,即便不懂醫(yī)術,但孫策這副樣貌一看便知道不是要好了。

程普、韓當?shù)热艘哺锨鞍氩剑辞鍖O策模樣后,先前的喜色也如退潮般散了,屋內(nèi)原本稍松的氣氛,又沉沉地壓了下來。

孫策原本扯著的嘴角,見黃蓋話頭突頓、周瑜眉峰緊鎖,連程普、韓當都沒了半分喜色,臉上淺淡的笑意便慢慢斂了去。

孫策喘了口氣,挪動一下身子,目光掃過屋內(nèi)一個個繃著的臉。

這模樣,哪里是見他蘇醒該有的神情?

先前的熱絡與欣喜,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掐斷了似的,瞬間沒了蹤影。

孫策先前扯著的嘴角慢慢斂了,卻沒半分頹喪,只喘了口氣,抬眼掃過屋內(nèi)僵立的眾人。

孫策啞聲開口時,仍帶著幾分往日橫槍立馬的豪氣:“別都垂頭耷腦的,我這身子骨,自己還不清楚?”

“生死由命,本就是大丈夫該認的理,有什么好繃著臉的?”

孫策說完頓了頓,笑了聲,那笑里沒有為自己即將死亡的半分悲戚,倒有幾分慶幸:“幸得泰山府君念我孫伯符攻取江東六郡不易,在此危難時刻留我這口氣,讓我能醒來見你們這些老兄弟、老部下一面,開口交代幾句后事,足以!”

孫策這話剛落,屋內(nèi)頓時響起了抽泣聲。

周瑜只覺得鼻尖酸得厲害,眼眶也紅了幾分,黃蓋等將領,此刻也別過臉,心頭堵得厲害。

連帳角的軍醫(yī)、榻邊的仆役也忍不住紅了眼,想起孫策平日待他們的恩義,眼淚啪嗒往下掉。

孫策見了,反倒朗聲道:“哭什么?我還沒斷氣呢!”

孫策撐著枕墊坐直些,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利落,“都把眼淚擦了,泰山府君留我這口氣,不是讓我來聽你們哭泣的!”

孫策話音剛落,屋內(nèi)哭聲戛然而止。

周瑜頂著泛紅的眼眶,往前半步抱拳,朗聲道:“末將(臣)聽候主公吩咐!”

黃蓋、程普等人也齊齊斂去悲戚,按劍抱拳,齊聲應和,甲葉碰撞聲里滿是肅然。

孫策微微頷首,目光掃過眾人,沉聲道:“子步(張昭)、二弟(孫權)、三弟(孫翊),此刻到了何處?”

孫策這話問的是三人到了何處,而不是傳令讓他們來。

便是知道自己重創(chuàng)昏迷多日,危在旦夕,軍中軍政豈能無主?

而周瑜心思縝密,定早讓人去請他這兩個弟弟前來。

而張昭是江東內(nèi)政柱石,自己要交代后事,文武心腹缺一不可,周瑜斷不會漏了他。

是以孫策才會問三人到了何處,而不傳令喚三人來,就是料定諸事已在周瑜安排之中。

周瑜抱拳躬身,沉聲回稟:“回主公,三日前我軍退守夏口后,末將便已加派快馬使者,連夜趕赴吳郡,去請張長史、二公子與三公子率軍前來支援?!?/p>

周瑜身為江東水師將領,對江東境內(nèi)水域、行船時序熟得不能再熟。

是以周瑜頓了頓補充道:“若他們接令后即刻乘船動身,此刻想來已過豫章,不日便能抵達夏口。”

孫策聞言,喉間低低嘆了口氣,目光掃過窗隙瞥見院落里幾枝樹枝正隨風沙沙響動,啞聲道:“公瑾有心了......只是不知,泰山府君還肯留我?guī)兹铡?/p>

話音剛落,孫策語氣添了幾分急切:“公瑾即刻再遣精銳快使追上去,傳我口諭:讓他們舍棄隨行部曲,換乘快船,只帶親信侍衛(wèi),日夜兼程趕來!”

周瑜剛沉聲道“諾”。

孫策便虛弱擺了擺手,焦黃的臉龐也冒出細汗,聲音中帶著掩不住的疲憊:“都退下吧……公瑾,快使之事你親自去盯?!?/p>

“韓當、黃蓋,你們各回營寨,約束好部卒,莫讓各營因我而亂了?!?/p>

眾將見孫策焦黃的臉龐,連呼吸都比剛才急促,知道是回光返照撐著孫策說了這許久話,如今已耗盡力氣,便不敢再多言。

幾人齊齊抱拳躬身,輕手輕腳退出帳外,只留兩名貼身仆役在旁靜候。

而屋內(nèi)瞬間靜下來后,孫策靠在枕上,只覺得連睜眼都費力。

方才周瑜提的“從沙羨退守夏口”,孫策不是沒聽進耳,只是此刻孫策哪還有心思追問緣由?

沙羨的戰(zhàn)事、夏口的防務,在繼承人未定,自己辛苦打拼出來的基業(yè)面前,都成了次要了。

孫策此時心里只反復懸著一句話:仲謀(孫權)、叔弼(孫翊)你們得快點來呀.....”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