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,妥妥去上學,就又看到了斯越。
周妥杵在樓道的這一端,看著他。
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狹路相逢。
斯越淡淡抬頭,看了他一眼,默默走過。
甚至主動往旁邊側(cè)了些,低著頭,攥著書包帶離開。
“喂!”
周妥氣憤,抓住他的袖子,“干嘛裝看不見我?!?/p>
斯越?jīng)]抬頭,“我已經(jīng)在理你遠一點了,你還想要我怎樣?!?/p>
周妥頓了下。
他這個人有點忘性大,前天說過的話今天就能忘,也沒放在心上,經(jīng)他提起倒是想起他爸欺負自己媽的事兒,憋了幾口氣,還是吐出來。
“隨便你,說的以為我多想親近你似的?!?/p>
他驀地往斯越懷里塞了個東西,扭頭就走:“蹲了你好幾天,總算是蹲到你了。”
“還給你的,出去別說我欺負你,也別讓你姥再打電話報警要抓我!再抓我我就是真被關(guān)進監(jiān)獄,也不要再寫那個該死的三千字檢討書了!”
斯越微怔。
看著他怒氣沖沖,撅著大腚走回去的胖鼓鼓河豚樣。
低頭,看到懷里那一大袋盼盼小面包。
當天中午,熬了個大夜班起來的許妍還沒太睡醒,起身去找面包,就看到了一箱空盒子。
“……”
周妥妥這小孩是屬豬的嗎?
-
斯越中午回到家,面對著桌上一大堆小面包,眼皮一個單一個雙,怔忡著有點發(fā)呆。
他突然有好多,好富裕。
斯越思索了一會兒,決定吃一個。
有補丁不行,這個是爺爺補得。
這個也是……
這個,這個也不行,這個是父親補的。
這個小面包沒漏氣,是周妥剛送的,但是好圓好鼓好漂亮,還是換一個吧。
這個里面好飽滿,這個也不行……
幾分鐘后,斯越看著被自己篩光的桌面,空蕩蕩,又吸了下鼻子,懵懵的。
沒得吃了。
算了,不吃就不吃了。
斯越把打補丁的面包重新放回書包里,又把周妥給的那幾個捧進懷里,蹲下,在床底下拉出自己的小箱子,一個個小心放進去,像是小老鼠藏東西一樣。
藏完,正要推回去,驀地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件事。
放在角落的DVD……
好像有點歪。
斯越整個小腦袋鉆進床底,拱著身子,吃力把它擺的位置放正,這才出來,抱著膝蓋心滿意足看著這床底。
真好。
晚上放學的時候,來附近買東西的管家順道接上了他。
斯越破天荒開了口:“爺爺,能不能給我買一個小面包?”
管家爺爺問:“家里不是有很多個嗎?”
斯越搖頭:“沒了?!?/p>
老爺子帶他去了學校附近最大的商超逛,斯越在那里選了一大袋嶄新的小面包。
也在那里,看到了周妥。
準確的是,正在被許妍帶著的周妥。
“能不能不要買你那個該死的面包了許妍,吃了真的不拉屎啊——”
許妍嫌他煩,隨手拿了個試吃的面包往他嘴里塞:“閉嘴。”
周述推著購物車,臂彎處還搭著一件許妍的外套。
管家老爺子也看到了,下意識側(cè)身,用身子擋住他的視線,裝模做樣挑揀著面前的石榴,道:“這石榴真不錯,小少爺要不要嘗嘗?”
斯越道:“爺爺,我不喜歡吃石榴?!?/p>
老爺子倏地想起來:“噢噢噢噢,瞧我這記性?!彼麪科鹚乖降氖郑^續(xù)遮擋著他的視線,“東西買完,咱們走吧?”
斯越乖順被他牽著,輕輕“嗯”一聲。
走到超市門口,歸還購物車時,他突然冷不丁道:“爺爺,她很幸福?!?/p>
老爺子不知如何作答。
斯越垂下眼,也沒再繼續(xù)說,老爺子這才牽著他繼續(xù)往前走,走出超市后,些許是迎風,老爺子眼睛也有點酸澀,問:“斯越呢?斯越看著,是不是很難過。”
看著自己的母親,對著別的孩子這么好。
看著自己的母親,沒有自己,也過得很好。
“會難過?!彼乖届o靜說著,想了想,又補充道,“很難過。但是斯越可以忍?!彼銎痤^,笑,像邀功似的,“爺爺看,斯越現(xiàn)在不是忍得很好嗎?”
老爺子凝住,心頭涌上一陣酸澀。
斯越記得,母親說過的,肚子里這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,她都愛。
她愛小乖。
他應(yīng)該就是她的小乖吧?
雖然周妥也是她的小乖。
但他應(yīng)該算第一個呢。
斯越已經(jīng)很知足了,能親眼見到DVD里的母親,還能吃到她送的東西,做的菜。他有時候是會有點嫉妒,會吃醋,但他會忍。忍不住的情況也有,比如他罵過周妥長得丑。
但是他會忍得越來越好的,忍住,不給她造成麻煩,不讓她受影響。
因為她現(xiàn)在很開心。
他想她開心。
許妍跟著周述去結(jié)賬的時候,好像隱約看到了外面那個熟悉的身影。像斯越。
但再看,就沒有了。
許妍收回視線,聽見周述溫聲跟她講著:“孤兒院那邊,我跟幾個院長又做了次篩查,目前能大概匹配得上的孩子還有三十多個?!?/p>
三十多個,數(shù)量驟減,對他們而言絕對是個好消息。
許妍挽著他的手臂,低眼聽他講著。
“今晚回去先別想別的,好好休息,睡一覺?!敝苁瞿罅四笏氖中?,“這三十個孩子我會逐一排查,排查完,再帶你去見?!?/p>
“謝謝你,周述?!?/p>
“不要謝我,這是我應(yīng)該做的?!?/p>
許妍搖頭:“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應(yīng)該的,你做了,我就要謝謝你?!?/p>
周述輕笑,牽住她的手。
最近元旦將至,骨科科室里忙了許多。
許妍接連幾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,身體方面、精神方面都是一種極大地損耗,也盡力聯(lián)系著當年知道她懷孕這件事的所有人。
周述則更忙,忙著替她找女兒。
她很感謝,她能遇到這樣一個真心待她的人。
真心,太難得了。
“過幾天妥妥學校研學,我陪你一起去,如果那孩子真的作為代表在隊伍里,我對那群孩子們記憶很深刻,也許能認出來?!?/p>
沉默幾秒,周述又道,“而且,我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去?!?/p>
項易霖在,他對他有所提防。
許妍將頭斜埋在他肩膀上,又幽幽嘆了口氣。
周妥在旁邊嘖嘖嘖:“許妍,你一天要嘆好多氣,你要是個氣球現(xiàn)在一定癟下來了?!?/p>
“我這是在感慨,我怎么會遇到你爸這么好的人。”
一個毫無可能,大海撈針的事情,周述竟然毫無怨言陪她來查。
她多久沒睡好,他就比她更多天沒睡好。
她對他心有虧欠。
晚上吃完飯,早早地,許妍就逼著周述去睡覺。
周述:“才八點,妍妍,睡不著?!?/p>
“睡不著就數(shù)羊,今天我必須看著你睡?!痹S妍很認真。
周述沒辦法,只能在她的注視下閉上眼。
過了許久,從電腦挪開眼的許妍看他睡著了,也關(guān)上電腦屏幕,閉眼睡覺。
晚上十點半,許妍熟睡,呼吸漸穩(wěn)。
原本熟睡的周述換掉了居家服,隨手撈起一件方便的黑色沖鋒衣套在身上,趁著夜色出門。
明著來,項易霖的手下太多。
他只能趁著天黑盡快多查一些。
持久戰(zhàn)對他來說不占優(yōu)勢,盡快查清才是辦法。
周述的秘書深夜加班來接,他上車坐在副駕駛,氣息清爽,偏頭看著熬夜加班的秘書,輕彎彎唇:“辛苦,小張,給你加工資?!?/p>
秘書給他準備了咖啡。
“周律您客氣了,要不是您當年資助了我,我哪能有現(xiàn)在的一天?!?/p>
啟程上路進山。
路途遙遠,周述和秘書換著開。
準備換人的時候,周述抬眼,看到車前的掛飾上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小熱縮片,輕松淡笑,抬手,撥了撥。
不用想也知道,是誰的杰作。
許妍就是這樣一個會把愛意布滿各個生活角落的人。
能被她愛上,是一件很幸運的事。
周述一直這么覺得。
到了孤兒院,周述從深夜查到了早晨,整整三十六個孩子,全部查完。
竟然沒有一個是完全符合的。
一個都沒有。
全部篩查完,全部都與許妍無關(guān)。
這幾天的努力全都白費,前功盡棄,周述冷靜地再三翻閱著院長給他的名單,確認無一遺漏。
周述拿著這份名單,沉吟,無法把這份消息帶給許妍。
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,究竟方向錯了,還是在被人惡意阻攔。
回程的路上,周述閉眼沉思。
車子停到某個地方,秘書突然剎了車。
身體慣性前傾,周述睜開眼,看到了面前堵著他路的車輛。
他看向車內(nèi)的對方,沉默幾秒,下了車。
……
許妍中午跟隋瑩瑩去一個醫(yī)學研討會。
她本意是不想?yún)⒓舆@種會議的,但抵不過隋院以讓她放松心情的名義一直參加。
“開會能放松啥心情,我爸純屬有病?!?/p>
隋瑩瑩在車上跟她咬耳朵吐槽。
許妍側(cè)身聽完,坐正,點了點頭表示贊同。
前面隋院聽破不說破。
許妍低頭,看著給周述發(fā)送的消息還沒回,興許是在忙。
車停到酒店,許妍下車。
剛抬頭的那一秒,意外在門口看到了眼熟的男人——
邱明磊。
對方也很愕然會在這里看見她,不知為何,整個人都亂得有點慌張:“……妍妍?”
下一秒,門口傳來了轟然的聲音。
許許多多的記者前撲后擁闖進來,直奔酒店中心里去。
“前幾天項易霖不是還否認他跟許嵐的關(guān)系嗎,今天什么情況……”
“聽說是項易霖不愿意娶,許嵐這不為了逼宮,就把自己送上來了。”
“該說不說,許家能有今天一大半的功勞都是他,現(xiàn)在還要被逼著娶千金,不就一輩子都要被許家壓住了?肯定不愿意!”
“行了別聊了,快上去看看,場面肯定很勁爆,絕對一手的爆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