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整個糖葫蘆好大,斯越吃了好久也沒吃完。
臉頰塞得鼓鼓囊囊,像個小倉鼠。
嘴角帶有糖渣,斯越抹去,接著吃。
一大一小,待在陽臺旁,吹著風(fēng)。
同樣的元旦,天上放著同一場煙花,不同的人,心境也不大相同。
斯越吃著,察覺到項易霖看他的目光,頓了下,看向手里只剩下一顆的糖葫蘆,目光猶疑:“父親也想吃嗎?”
站在一旁的管家欣慰,還以為斯越要把剩下的給父親吃。
沒想到下一秒,斯越就大口把最后一顆草莓塞進(jìn)嘴里,吃的臉頰圓鼓鼓,聲音也含糊不清:“父親想吃的話,怎么不給自己也買一個?”
管家:“……”
項易霖淡道:“不想吃?!?/p>
項易霖不喜歡吃甜食。
人生中唯一幾次吃過甜食的時刻,也都是許妍帶給他的。糖葫蘆、生日蛋糕,還有她喝剩下的奶茶。
除此之外,項易霖也就只有在幼年時期,在作為一個孩子的時候,過年吃過那種水果硬糖。
“想她么。”
他聲音淡沉,這么問。
剛吃完糖葫蘆的斯越一怔,扭頭看向父親。
項易霖沒有提及那個名字,斯越卻清楚他是在說誰。
“想?!彼乖秸f,“也不想。”
想她,想見她。
但見了,回來之后又要一個人,斯越還小,不清楚什么叫落差感,只知道自己回來一個人的時候會難受。
心里頭悶悶的,有點堵。
不見她,就不難受。
項易霖想著日子:“快了。很快讓你見到她?!?/p>
斯越小小的腦袋抬著,又看了看父親,低下。
“我不想了。”
“父親,不要欺負(fù)母親……”
項易霖被他這護(hù)母的語氣搞得竟然有點沒轍,氣得淡呵一聲,將他掉在地上的糖渣撿起:“怎么,項斯越,我是你畫畫本子里的惡龍,見她就要欺負(fù)?”
斯越的學(xué)校教室抽屜里有個畫畫本子,里面是他畫的連環(huán)畫。
項易霖上次替他開家長會時看到了。
那里頭的大反派,就是一條會噴火的惡龍。
被發(fā)現(xiàn)小秘密,斯越心虛,心虛得快把腦袋埋到地底下了。眼睛垂得也更低了,輕吸鼻子。
“惡龍很厲害的?!彼÷暊庌q。
他畫中的惡龍,是一條上得廳堂、下得廚房,還會給小面包粘補(bǔ)丁的惡龍。
他昨天在學(xué)校畫的那張畫,就是套著圍裙的惡龍正在張嘴噴火,手上還拿著鐵鍋。
明天,斯越還正打算往惡龍腦袋上扎個草莓糖葫蘆。
項易霖問:“惡龍算反派?”
“要分情況。”斯越小圓腦袋低著,用手刮著地面,劃劃劃,三兩下劃出一個小恐龍來:“對小小龍來說不是,但對公主來說,好像是。”
項易霖俯眼,看著自己這位孝順兒子。
“你在指桑罵槐?”
斯越坐在臺階上,抱著膝蓋,眨了眨眼。
“聽不懂父親在說什么。”
“我只是一條小小龍?!?/p>
“……”
-
早晨,天一亮。
新的一整年,新氣象。
元旦這天,楊澄的手術(shù)費(fèi)終于補(bǔ)齊,還把許妍的那份還給了她。
“她大概還要住多久?”
許妍站在門外,翻看著她的病歷。
隋瑩瑩是負(fù)責(zé)楊澄的醫(yī)生,思索兩秒:“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。傷恢復(fù)得還行,就是每天吃的好少,我每次來查房,桌子上都放著燒餅,連個雞蛋都沒有?!?/p>
恰好楊澄弟弟提著水壺往里進(jìn),看到了兩人,主動打招呼:“隋醫(yī)生,許妍姐?!?/p>
許妍頷首。
轉(zhuǎn)身離開時,周妥扒在科室門口看她倆。
“哎呀,我好大侄兒咋來了?!彼瀣摤摿ⅠR貼過去了。
周妥妥很臭屁的炫耀:“瑩瑩姨,后天我爸我媽跟我一起去研學(xué),我家里買了好多野營的東西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。”
“不啦,你們學(xué)校的研學(xué)瑩瑩姨去不了?!?/p>
說著,隋瑩瑩抱著妥妥,在他耳邊低聲囑托,“臨走前記得翻你媽的包,把她的小面包全拿出來扔了!不然她敢頓頓給你吃這個!”
周妥妥鄭重沖她點了點頭。
“嗯!必須滴!”
研學(xué)去兩天一夜,周妥已經(jīng)提前準(zhǔn)備好了許多東西。
許妍雙手環(huán)臂,輕側(cè)著腦袋看兩人:“你們兩個,又在講什么鬼鬼祟祟的話?”
趙明亮從走廊那側(cè)跑過,腳步聲很倉促。
許妍和隋瑩瑩都下意識繃了下神經(jīng)線,以為有大情況要處理。
沒想到,趙明亮喘著氣,小跑著道:“凌晨接了個跳海的,命是保下來了,腿給跳骨折了……結(jié)果你們猜怎么著?”
隋瑩瑩很配合的瞪眼好奇,充當(dāng)捧哏:“怎么著?”
“那女的好像是個明星還是啥的,好多記者擠進(jìn)來了,安保正在疏通,我的媽呀,那些鏡頭一來,我差點成名人了。”
“什么明星,趙醫(yī)生你都不上網(wǎng)的嗎?那是那個許氏的千金,聽說是為愛跳江了?!?/p>
“許氏?”趙明亮拖拖眼睛,平常對這些八卦不敏感,“跟咱們院里有設(shè)備合作的那個許氏啊?!?/p>
隋瑩瑩一聽,下意識看向許妍。
許妍置若罔聞,只是彎腰,摸摸周妥的腦袋,輕聲道:“乖寶,中午想在醫(yī)院吃食堂,還是去婆婆家吃?”
王姨發(fā)了消息,說今年元旦自己過,想讓他們來陪自己吃頓飯。
“去婆婆家!吃紅燒肉!”
讓周妥去科室收拾東西,許妍直起身,隋瑩瑩神情復(fù)雜:“主任……”
許妍摸摸隋瑩瑩的腦袋:“大乖寶,要不要我給你打包一份紅燒肉?”
隋瑩瑩:“要!”
隋瑩瑩看得出來,許妍是真的對這些事無動于衷,包括今天,包括昨天。
她好像,真的對這些人無所謂。
中午燉的紅燒肉,妥妥一個沒看住就又吃了兩大碗米飯。
許妍和周述將帶來的禮盒和醫(yī)院發(fā)的東西全都放在門口,王姨在里面嘮叨:“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些,你們倆放在家里給妥妥吃啊?!?/p>
“家里有,這是妍妍給您帶的。”周述說:“您吃就是了。”
王姨嘆息,繼續(xù)嘮叨著。
許妍將腦袋搭在他肩上,無聲學(xué)著王姨說話的口型。
周述被逗笑,王姨扭頭看過來,他收了笑。
王姨又扭頭回去,繼續(xù)嘮叨。
許妍抓著周述的手,往他手上寫著字:“你去忙你的,這邊我來扛?!?/p>
周述輕輕捏了下她的手,無聲指指門的方向,逃之夭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