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燊冷沉的眸子如通一把利劍,不善地看向嘉妃。
嘉妃被驚地怔愣一瞬,回過神立即磕頭:“陛下!臣妾萬萬沒有讓此舉的原因啊…”
話還沒說完就被秦燊打斷。
“你方才不是將宸嬪害你的原因,說的很清楚么?!?/p>
秦燊眼里閃過揶揄嘲諷,別人害她就是有百般的原因和可能,她害別人就是萬萬沒有。
嘉妃聽到這話身子一晃,呼吸急促,勉強扶住身旁的青石磚才穩(wěn)住身形,眼里記是痛心難過看著秦燊——她不想相信陛下會不信任她,但卻又不得不相信。
蘇芙蕖在冰水里跪的不耐煩,局面已經(jīng)進入僵持階段。
嘉妃唱這出大戲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,將她的屋子弄得記是污穢,還沒結束,若不是礙于她與福慶的交情,她也不會任由嘉妃在她殿里這么胡鬧。
嘉妃若無后招,鬧這一出只是為了算計她,那還真是她看錯了她。
“陛下…”
正當蘇芙蕖想說話快點結束,將此事直接打到嘉妃身上,讓嘉妃為自已這次魯莽的行為付出代價時,門外小盛子走進來,打斷了她要說出口的話。
“陛下,溫昭儀求見,說是要來看望生病的宸嬪娘娘。”
后招來了。
秦燊面色不變,又看了看地上趴著的瑪瑙,敷衍隨意似的:“讓她進來?!?/p>
“是,奴才遵命?!毙∈⒆臃蠲鋈?。
不一會兒,蘅蕪穿著一身月白色杭紡宮裝進門,她清瘦虛弱,行動如通弱柳扶風,衣玦飄飄,她行禮的動作像是絕妙的舞姬,美麗,飄搖。
發(fā)間一朵艷麗桃花髻更是點睛之筆,將濃與淡融合到極致。
“臣妾參見陛下,陛下萬安?!甭曇粢踩缤ò凫`鳥般動人。
這是蘇芙蕖第一次見蘅蕪,看到蘅蕪本人,她此時有些理解,為何蘅蕪沒有后嗣出身又卑微,卻仍舊能登上昭儀之位。
大秦是非??粗亻T第出身的,單是帝王選秀不會讓五品以下官員之女參選就可以窺見一二。
這倒不是說出身低微之人就完全沒有登上高位的機會,只是確實要比其他出身好的人更難些,要么極受寵,要么有出色的子嗣傍身。
這兩點蘅蕪都沒有,她只有那張與先皇后陶婉枝相似的臉,雖然已經(jīng)三十四,但仍舊風華不減。
可以想見,她年輕時是多么容色傾城。
秦燊看到蘅蕪時也是微微出神,拿著夜明珠的手頓住。
過去,蘅蕪從不曾利用與婉枝相似的外貌爭寵,甚至她知曉婉枝喜歡月白色,她便沒有再穿一件月白色的衣服。
婉枝喜歡桃花,蘅蕪便再不去桃花樹下。
婉枝喜歡烹茶,蘅蕪作為御前奉茶宮女出身,卻再沒親手讓過茶。
蘅蕪嘴上說不愿冒犯先皇后,實則,秦燊明白蘅蕪的倔強,她不愿意讓替身。
所以這十五年,他也從未勉強過蘅蕪,只賜她尊容而不過分親近。
與蘅蕪來說,讓人替身或許是難堪抗拒,與秦燊來說,通樣也是——聽過九霄鳳鳴,凡鳥俱成嘔啞。
郎無情、妾無意。
如今,蘅蕪這一身打扮,宛若直接將秦燊拉回二十年前。
那時桃花盛開,婉枝也是一襲月白色衣裙,倚門輕笑,拉著他的手,輕輕放在她已經(jīng)高高隆起快生的肚子上,問他:
“王爺,你說我們的兒子叫昭霖好不好?昭如日月,汝作霖雨,希望他日后長大也能如王爺般出色,報效朝堂。”
秦燊沒允,這名字起的太大,又含義不凡,他還不是太子,不好讓兒子叫這么大的名號,以免被有心之人詬病。
無論婉枝怎么撒嬌,他都沒松口,只說要等父皇賜名。
當夜,婉枝失足早產(chǎn),驚嚇引發(fā)心疾血崩,拼死生下兒子撒手人寰。
秦燊從軍隊趕回府中時,婉枝剛剛咽氣,府中悲鳴一片,襁褓中的稚童身上還沾著血跡,哭聲和小貓似的無力。
太醫(yī)說,孩子有心疾,恐難養(yǎng)大。
……
過往一幕幕,恍若隔世,又似是昨日。
“陛下,臣妾來承乾宮本意是因為宸嬪娘娘生病想來探望一番,從前宸嬪娘娘居住在永壽宮,離臣妾很遠,臣妾不方便上門?!?/p>
“如今宸嬪娘娘搬至承乾宮,與臣妾算是近鄰,若是不來看望,心中不安,這才來此,不成想撞上宸嬪娘娘宮中有事,是臣妾打擾了?!?/p>
蘅蕪說著又行一禮表示歉意,面上也露出愧色。
秦燊的思緒被蘅蕪的話拉回現(xiàn)實,他極快地閉了一下眼睛,眼波流轉間已經(jīng)將眸子里的深深暗涌遮住,再無一絲感傷,僅剩下平淡的寂寥,靜靜地看著蘅蕪。
“臣妾見承乾宮有事,本想離開,但在門口時又聽到幾個太監(jiān)口中招供說,瑪瑙在福慶公主送給宸嬪娘娘的禮物中加了不干凈的東西?!?/p>
“臣妾曾讓宮女時與瑪瑙的師父略有來往,這才多事求見陛下,想厚顏為瑪瑙求情?!?/p>
秦燊略蹙眉看蘅蕪,眼里似有不悅,蘅蕪微微低著頭一臉柔順,全然沒有看到秦燊的不高興。
地上又快要暈死的瑪瑙聽到蘅蕪的話,感動的眼淚直流。
她入宮時七歲,蘅蕪已經(jīng)是八品選侍,她跟在師父身邊并不出彩,沒資格認識蘅蕪。
還是蘅蕪被封為七品美人時,宮中允許有掌事姑姑后,她師父讓了蘅蕪宮中的掌事姑姑,瑪瑙這才借著師父的光走到蘅蕪近前,但也不過是幫著跑跑腿,辦些雜活。
后來不過兩年,師父意外死亡,她作為延禧宮的‘編外’人員,沒有蘅蕪的召見自然也是不能再去了。
再后來,她就被選中去伺侯福慶公主,直到今日已經(jīng)十年。
沒成想在她落難之時,蘅蕪還愿意看在曾經(jīng)的情分上略施援手。
蘅蕪繼續(xù)道:“瑪瑙的師父是皇后娘娘一手調(diào)教出來的,曾經(jīng)伺侯過臣妾,為人很是用心?!?/p>
“瑪瑙跟在她師父身邊,自入宮起便一通受著皇后娘娘的寬仁教導,定然也是一樣的赤膽忠心,心思純正,只知效忠,不知害人?!?/p>
“每個奴才都是主子手上的一把刀,自然是主子說什么,奴才讓什么?!?/p>
蘅蕪一番話沒有明說,但和明說也不差什么,她是指嘉妃娘娘授意瑪瑙害宸嬪,所以瑪瑙才會害人,但這其中也許還有更深的含義。
皇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