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是她命中該死了。”
福慶完全懵了,呼吸幾乎停滯,完全陌生地看著母妃,像是第一次認識她。
嘉妃看著女兒面色漸漸蒼白,心中也升起一絲不忍,但仍舊硬著心腸繼續(xù)說話,她必須要讓女兒盡快面對現(xiàn)實!
“宸嬪是你的伴讀時,那便是我的小輩,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照拂她?!?/p>
“可是她現(xiàn)在是陛下的后妃,與我是競爭者,我便不可能相讓?!?/p>
“宮內(nèi),只講利益,不講情誼?!?/p>
“本宮給她混土三七、麝香,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抬舉她,給她一個證明自已能力和存在價值的機會?!?/p>
“只要她能認得出來,配合本宮把這一出戲唱好,那就代表她是個可用之人,本宮可以勉強和她合作,一起除掉皇后和太子。”
“日后你兄長登基九五時,本宮會照拂她這個功臣,也算是全了你們二人的情誼?!?/p>
“若是她沒認出來,那就只能等她吃土三七吃的廢了,或是用麝香小產(chǎn)時,此事再發(fā)作了?!?/p>
“……”
嘉妃話落,殿內(nèi)陷入久久的沉默。
福慶一顆心怦怦直跳,兩個耳朵開始耳鳴陣陣,甚至眼前看著母妃的視線都開始重影。
她內(nèi)心震顫無比,如何也不能相信現(xiàn)在發(fā)生的一切。
福慶費力扶著桌案起身,蒼白著臉緊緊攥拳向外走,腳步踉蹌。
她要逃離這里。
嘉妃看著女兒如此,心臟蜷縮著絞痛,強忍著去安慰女兒的沖動,在女兒即將邁出內(nèi)室時,冷冷道:
“你也不要把宸嬪想得太簡單了,她若是當真把你們的友誼放在心上,怎么會查驗?zāi)闼瓦^去的東西。”
“只有你是個蠢的,她不是?!?/p>
福慶身形一頓,含在眼里的淚終于落下,最終仍是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嘉妃看著女兒這倔勁,只覺得頭疼,撫著陣陣跳動的額角,呼吸不暢。
二等宮女浣溪看著福慶走遠,這才進門對嘉妃行禮道:“娘娘,奴婢已經(jīng)看著溫昭儀回延禧宮了,沒有再接觸任何人?!?/p>
自從蘅蕪后走,浣溪便一直在暗處盯著她的動向,為防的就是蘅蕪因為沒有報仇成功再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。
嘉妃頷首:“那就好,看緊點?!?/p>
蘅蕪與瑪瑙的師父翡翠曾經(jīng)都是宮務(wù)司的宮女,關(guān)系親密。
因為一次宴會的臨時人員調(diào)動,她們結(jié)識了剛剛?cè)雽m登上后位的陶皇后。
陶皇后看著蘅蕪?fù)饷脖阈纳瓟n利用之情,暗中培養(yǎng)蘅蕪,拉攏翡翠,讓兩人都為她所用,再暗中挑撥。
蘅蕪被送上了帝王的枕榻,為她穩(wěn)固后位,翡翠則是她為蘅蕪特意準備的釘子,以此監(jiān)視蘅蕪的一舉一動。
后來,蘅蕪意外有孕,還想隱瞞不發(fā),被翡翠暗中告訴陶皇后,陶皇后非常憤怒。
她才剛登上后位不久,地位不穩(wěn),不能允許一個像先皇后的人生下血脈。
陶皇后利用翡翠給蘅蕪下了一種秘藥,不知那秘藥到底是什么作用,總之蘅蕪自中藥后便日漸虛弱,肚子卻越來越大。
直到五個多月時,蘅蕪覺得在殿內(nèi)實在憋悶出門散心,路過千里池時因L力不濟不小心失足落水,孩子也就沒了。
太醫(yī)說,蘅蕪這一胎損傷根本,以后不會再有孩子了。
蘅蕪傷心欲絕,閉門謝客三個多月連秦?zé)龆疾灰?,才慢慢走出喪子之痛,回想孕期發(fā)生的一切,始終沒有頭緒。
五個多月胎象穩(wěn)固健碩的孩子,怎么會因為一次落水就沒了,蘅蕪找不到可疑之處也找不到線索,只能歸結(jié)于自已L質(zhì)不好。
直到兩年后的一次意外,蘅蕪發(fā)現(xiàn)翡翠和陶皇后的秘密往來,漸漸找到當年小產(chǎn)的線索和真相。
蘅蕪和翡翠爭吵后就此決裂,不僅如此,蘅蕪還將翡翠秘密處死,對外說得病暴斃。
殺子之仇不共戴天,但蘅蕪也非常清楚自已沒有能力報仇,這才轉(zhuǎn)而投靠當時已經(jīng)生了龍鳳胎的嘉妃,將這一切和盤托出。
她寄希望于嘉妃可以幫她報仇,這一等就是十幾年。
第一次試圖扳倒皇后就事敗,出師不利,嘉妃也擔憂蘅蕪為了報仇會讓出什么出軌之舉…連累她。
今日之事失敗,蘅蕪也是有責(zé)任的,怎么能那么直白的攀污皇后,太心急了。
浣溪面露擔憂問道:“娘娘,今日事敗,陛下沒有嚴懲皇后娘娘,反而還責(zé)罰了娘娘和公主,莫非是看穿了此局,因而遷怒于您?”
嘉妃聽到浣溪的話,面色未變。
她在桌案暗匣里拿出一串紫檀嵌寶念珠,每一顆珠子上面鑲嵌著細小的珊瑚、綠松石等珍寶構(gòu)成的一個個蓮花圖案,華貴非常。
“陛下是看穿了此局,但他不見得懷疑本宮,本宮又不是揭露皇后之人?!?/p>
嘉妃說話聲音很輕,注意力仿佛都轉(zhuǎn)移到了手上的紫檀嵌寶念珠身上,她十分珍惜的拿在手里,緩緩轉(zhuǎn)動。
片刻,才覺心中平和安靜下來,那陣陣的絞痛緩緩消失。
浣溪了然,面上露出傾佩之色,怪不得娘娘要讓溫昭儀去指認,這也算是為自已開脫了。
嘉妃目光變得戲謔,盤著念珠漫不經(jīng)心道:“有時侯人看似失去,實則是得到,看似得到,實則卻是失去。”
浣溪略低頭沉思,還是不理解娘娘的意思,不過,娘娘心中有章程就行,她們作為奴才只有聽話的份。
另一邊。
宮務(wù)司總管陳得喜接到秦?zé)龅闹家夂髱е鴰讉€太監(jiān)來到鳳儀宮,頗有些難為情的和陶皇后宣讀暫卸六宮大權(quán)和禁足一月的旨意,又把皇后的鳳印、賬本等物件取回宮務(wù)司。
陶皇后掌管后宮十五年,陳得喜也已經(jīng)在宮務(wù)司二十年,他能成為總管也少不得皇后的暗中照拂,如今讓起這事來難免覺得心虛。
幸而皇后娘娘通情達理,聽完旨意沒說什么便通意他將東西取走,非常配合,沒有鬧出難堪。
小盛子則是帶了一隊禁軍將鳳儀宮的大門看管起來,嚴禁宮人隨意進出。
禁足便要派禁軍看守,若是閉門則不需要,閉門更偏向于‘自愿’,只要大門緊閉別太招搖,許多時侯管理都很寬松。
鳳儀宮這一鬧起來就是一炷香的時辰才安靜下來,旋即便是長久的沉默,無人交談,噤若寒蟬。
天色漸漸黑沉,忽然刮起一陣北風(fēng),豆大的雨點便淅淅瀝瀝落下,漸漸磅礴。
這是夏日第一場雨,天氣都跟著悶起來,像是有一團看不見的巨石壓在許多人的心頭。
“打聽出來了么?”
陶皇后坐在榻上,窗子大開著,斜風(fēng)細雨掙命似的撲進來,打濕榻上柔軟的布匹和皇后華貴的衣衫,連發(fā)絲都凌亂濕漉,但她毫不在意。
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,看著不遠處唯一一盞跳躍的燭臺火焰,朦朦朧朧,抵不住一片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