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浸月神色已然恢復(fù)如常,給了她一個微笑,而后對大嫂說:“就買這個料子吧,厚實保暖,保管大哥就算去練兵也凍不著?!?/p>
話音剛落,一只素手就從旁邊伸了過來:“這個料子確實不錯,我也想給督軍做一身?!?/p>
祥記裁縫鋪在南川小有名氣,除了設(shè)計好,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家的布都是孤品,每種只有這么一匹。
她們挑了這么久才挑中這一塊,當(dāng)然不愿意被宋知渝搶了去。
大嫂直接將整匹布抱過來:“宋小姐看看別的吧,這匹我們要了。”
江浸月看得清清楚楚,大嫂根本沒有碰到宋知渝,然而宋知渝卻像是被推了,整個人朝后倒去——
丫鬟急忙扶住她,疾聲道:“你小心點!我家小姐可是有身孕的!”
大嫂回頭一看,宋知渝已經(jīng)站穩(wěn)了,臉色微白,順著胸口。
江浸月立刻問:“宋小姐,你沒事吧?有沒有哪里不舒服?我也略懂謝醫(yī)術(shù),給你把把脈看看?”
“沒事,沒事。”宋知渝笑笑說,“夫人別聽丫鬟胡說,我哪有懷孕……既然夫人看中那匹布,那就讓給夫人。”
“……”
不是“讓”。
這匹布,本就是她們先看中的。
她這么一說,倒像是她們搶她的。
大嫂憤憤不平。
江浸月打量著宋知渝,她嘴上說自己沒有懷孕,但卻又別有深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。
宋知渝對丫鬟說:“就要樓下那匹布吧,讓老板娘幫我量好尺寸,然后我們就回去了。”
丫鬟似乎瞪了大嫂一眼,大聲說:“好!免得督軍回來看不見小姐您,又要擔(dān)心!”
兩人就這么下了樓,有說有笑的。
大嫂覺得十分憋屈:“她一個還沒過門的人,懷了孕也是名不正言不順,得意什么??!”
江浸月的眼底也凝了一層冰霜。
·
宋知渝和丫鬟走出店門,剛巧碰上要進門的蘇拾卷。
宋知渝驚訝:“蘇先生?!?/p>
蘇拾卷也略感意外:“宋小姐來做衣服嗎?”
“是啊,您也是?”
“有件衣服線開了,讓老板娘幫我縫一下?!?/p>
宋知渝調(diào)侃道:“蘇先生應(yīng)該娶一位賢妻,這樣縫縫衣服這種事,就不用特意出來找別人了?!?/p>
蘇拾卷只是笑一笑。
宋知渝和丫鬟走后,蘇拾卷進店拿自己的衣服,江浸月和大嫂也從樓上走下來。
蘇拾卷愣了愣:“弟妹?!?/p>
江浸月禮貌微笑,對他點了點頭:“蘇先生來買衣服嗎?我們剛買完,要去看別的,先走了。”
她挺敷衍的,打了個招呼就要走。
蘇拾卷想到什么,立刻追出去:“弟妹!”
江浸月轉(zhuǎn)身:“蘇先生有事嗎?”
蘇拾卷看到她泛紅的眼眶,斟酌了一下語句:“山青最近忙,沒空陪你,所以才讓你回娘家跟家人聚聚,他忙完了,一定去接你?!?/p>
江浸月只是說好,然后就跟著大嫂走了。
蘇拾卷拿了衣服,直接去議事廳找晏山青:“你猜我剛在街上遇到了誰?”
晏山青正在看剛從西江發(fā)來的電報,隨口說:“你的小媽?”
這話直戳蘇拾卷痛處,他罵了一句“去你的”,又道:“我遇到弟妹了?!?/p>
晏山青面不改色:“南川真小?!?/p>
“更小的是弟妹遇到了宋小姐。”蘇拾卷手指敲了敲桌子,“也不知道宋小姐跟弟妹說了什么,反正我看到弟妹哭了?!?/p>
晏山青終于抬起頭:“什么?”
蘇拾卷強調(diào)道:“她哭了,紅著眼睛出來的?!?/p>
晏山青停頓了那么幾秒。
蘇拾卷:“我特意問了老板娘她們說了什么?老板娘說宋小姐稱自己懷孕了,還說老夫人要挑個好日子讓她過門,弟妹聽到這些話,能不難受嗎?”
晏山青眉頭緊皺:“什么亂七八糟?”
蘇拾卷老神在在:“你覺得是亂七八糟的話,別人聽著卻是有理有據(jù),現(xiàn)在大家都說宋小姐才是晏家的女主人,平日有個什么喜事要辦宴席,請?zhí)际撬偷剿涡〗隳莾骸ê笕贞惱戏蛉藢O子的滿月宴。”
晏山青神色有些冷。
……
江浸月和大嫂逛了一圈南川城,回到府里,卻看見母親滿臉笑容。
“怎么了媽媽?”
江夫人笑著說:“剛才督軍派人來送信,說后天晚上陳老夫人孫子的滿月宴,讓你一起去?!?/p>
江浸月意外:“真的是晏山青派人送的信?”
“是啊,是他的副官親自來送的話,說督軍那天要開會,時間上錯不開,讓你直接去陳家,你們在那見面?!?/p>
江夫人很高興,“督軍還特意吩咐,說你若不想去,也不必勉強,這就是體貼關(guān)心你,想要和好的意思啊?!?/p>
江浸月心忖是她“晾著他”的招數(shù)起作用了?還是這種大場合,督軍夫人不在場不合適,所以才讓她一起去?
不過無論哪種都好,晏山青既然遞臺階過來,她沒道理不順著下。
江浸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:“嗯,陳老夫人是做茶葉的那位嗎?”
江夫人說:“是的,也是南川的清貴世家了。”
江浸月有些不屑地哂笑。
確實是南川城的“清貴世家”,晏山青入城那天,就趕著給晏山青送去賀禮。
說到底,最愛沈霽禾的,是南川省的百姓們。
沈霽禾在位時對百姓很好,下發(fā)的各種政令都是有利于百姓的,比如嚴(yán)禁鴉片和娼妓,這就天然站在了權(quán)貴階層的對立面。
因為做這些營生的,背后的大老板,十有八九都是權(quán)貴。
沈霽禾倒了,換一位督軍,他們覺得機會來了,所以十分歡迎、討好晏山青。
后天晚上一到,江浸月便梳妝打扮,對鏡戴耳環(huán)。
珍珠圓潤細膩,她撫摸著,想起這對耳環(huán)還是沈霽禾送給她的……
她嘆了口氣,而后起身,讓司機送她到陳家。
陳家在南川當(dāng)?shù)睾苡忻瑵M月宴遍邀親朋好友,十分熱鬧,停車都要排隊。
盛叔說:“夫人,您先進去吧,我去停車?!?/p>
“不急,晏山青還沒來,我在車上坐著吧?!?/p>
她跟那些貴婦沒什么好聊,與其早早進去聽她們的假意奉承或者陰陽怪氣,不如在車上靜坐。
江浸月按下車窗,吹著夜風(fēng),倒也愜意。
這時,有一輛車沒有排隊,直接開向陳家。
宋知渝從車上下來,走進陳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