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知渝垂在身側(cè)的手緊緊捏住,指甲摳得掌心生疼。
她今晚特意穿了一件紅色蘇繡旗袍,十分嬌艷,現(xiàn)在卻成了跳梁小丑!
剛才一直在她身邊大獻殷勤的夫人小姐們,現(xiàn)在都假裝不認識她,根本不敢跟她搭話。
包括陳家人,也都只圍著江浸月將功贖罪!
宋知渝心里翻江倒海,卻只能故作不在意,微笑著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,維持著最后一點體面。
——沒關(guān)系,沒關(guān)系。
江浸月,來日方長,我們慢慢斗!
……
“這道蟹粉獅子頭要趁熱吃,否則有腥味?!标躺角嘤H自給江浸月夾菜,還轉(zhuǎn)頭對伺候的丫鬟說,“我夫人不會喝酒,換盞熱茶來?!?/p>
陳小夫人連忙送來了清茶:“夫人請用茶?!?/p>
江浸月心里也挺意外。
她知道晏山青肯定會為她出頭,畢竟她還頂著“督軍夫人”這個身份,在外人面前,他肯定會給她體面。
但她沒想到,他竟然對宋知渝不管不問——宋知渝不是還懷著他的孩子嗎?連這點面子都不給,這男人還挺無情的。
這場宴會在各懷心事中結(jié)束。
陳家人親自送晏山青和江浸月出門,還給江浸月送上一份賠禮。
江浸月打開一看,是一對種水極好的翡翠玉鐲,她識貨,這種寶貝,沒個幾萬大洋拿不下來。
她詢問地看向晏山青,能不能收?
晏山青似笑非笑:“這點東西賠你在冷風(fēng)中站的半個小時還少了,喜歡就收下戴著玩?!?/p>
陳老夫人忙說:“一點薄禮,請夫人收下,以后有用得到陳家的地方,盡管派人過來說一聲。”
陳小夫人也福身道:“夫人手下留情之恩,靜茹沒齒難忘,以后一定唯夫人馬首是瞻?!?/p>
陳家知道,今天要不是江浸月開口,以晏山青的閻羅脾氣,沒那么容易算了,所以記下江浸月這個恩情。
江浸月也算無心插柳地收獲了一條人脈——陳家雖然善變,但好歹也是世家,以后一定有用得到的地方。
江浸月也就收下這份信物。
晏山青的司機把車開過來。
江浸月有些猶豫,自己是要上他的車,還是上她自己家的車?
晏山青坐進后座,主動挪到里面,將外面的位置讓給她:“夫人,走吧?!?/p>
江浸月見狀便直接上車。
車子開動起來,夜風(fēng)從窗戶涌入,晏山青神清氣爽,坐姿也變得松弛。
江浸月詢問:“督軍不等等宋小姐嗎?”
“她自己有車?!标躺角嗾f。
江浸月欲言又止:“我也有車?!?/p>
晏山青扭頭看向她:“什么意思?”
江浸月輕輕眨眼:“我的意思是,我可以坐自己的車回江家,督軍不用特意繞路送我一程,可以早點回督軍府休息,督軍看起來挺累的?!?/p>
晏山青輕扯了一下嘴角:“多謝夫人關(guān)心,但我說要送你回江家嗎?夫人的探親假結(jié)束,該回家了。”
江浸月看了他一會兒,慢吞吞“哦”了一聲。
晏山青看她這副“逆來順受”的樣子,忽然伸手,捏住她的下巴,仔仔細細看她這張臉。
他前幾天會生江浸月的氣,說白了,就是氣她三心二意。
她心里是有亡夫還是有義兄他懶得管,但她在他面前,就得給他做出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個人的樣子。
他是她夫君,這是她該做到的。
做不到,那就別怪他給她教訓(xùn)。
但他想教訓(xùn)她是他的事,蘇拾卷說江浸月因為被他送回娘家的事在宋知渝面前抬不起頭,被宋知渝欺負哭了,他那點氣就變成不爽。
旁人憑什么用他的事來欺負她?又憑什么因此怠慢她?連請?zhí)疾唤o她下,他晏山青的夫人輪得到他們拜高踩低?
江浸月是督軍夫人,是凌駕在他們頭上的人,他們還挑上了,真是不知所謂,所以他才讓副官去江家送信,讓她來參加宴會——別人沒有資格無視他的夫人。
晏山青問一句:“你那天哭什么?”
江浸月被他問得一懵:“我?哭?”
她什么時候哭過?
晏山青指腹摩挲著她的下巴:“蘇拾卷在裁縫鋪遇到你,說你哭了,因為什么?宋知渝挑釁你,覺得委屈所以哭?還是聽說她懷孕,而你卻被我送回娘家,心理不平衡所以哭?”
“?”
江浸月這才明白過來,原來是蘇拾卷誤會了!
她沒哭,她只是眼睛不舒服。
蘇拾卷居然把這種小事告訴晏山青,晏山青還信以為真,難怪會突然讓副官去給她送請?zhí)?,原來是要“彌補”她。
“……”
江浸月一時間也不知道,是該配合他的誤會,免得他太尷尬;還是實話實說自己沒那么嬌弱?
還沒想出來,眼睛的酸脹感又涌了上來,江浸月情不自禁眨眼,眼眶一下就紅了起來。
晏山青皺起眉:“我又沒說你什么,你哭什么?就那么嬌貴?從前沈霽禾是有多慣著你?”
沒等江浸月回答,他就放開她的下巴,面無表情道,“不管他有多慣著你,你都給我把這個嬌氣的毛病改掉,我沒那么多時間哄你?!?/p>
“……”
這男人說話怎么這么難聽?
江浸月選擇讓他尷尬:“不是的督軍,我沒有哭,現(xiàn)在沒哭,裁縫鋪也沒哭——我這幾天眼睛不舒服,用一段時間眼就要闔上休息一下,要不然就會紅眼睛?!?/p>
晏山青:“…………”
蘇拾卷這個廢物!
江浸月微笑:“但督軍說得也對,我的確覺得委屈?!?/p>
“……”晏山青點了根煙,倒要聽聽她還能瞎扯什么。
“我知道督軍是因為生我的氣,所以才把我送回娘家反省,但我不知道督軍為什么生氣?”
江浸月的確沒想出來,“是我槍開得不好嗎?可我要是開得好,就不用請督軍教我了,那我本來就不好,督軍卻因此生我的氣,我不該覺得委屈嗎?”
晏山青的手擱在車窗,煙霧被風(fēng)卷著遠去,他看著這個如月皎皎的女人,沒露出什么情緒。
“還是因為沈鶴?”江浸月一點點分析。
“沈鶴是老幺,從小就被家人慣著,確實很任性,但請督軍換位思考,兩個月前我還是他的大嫂,兩個月后就變成別人的妻子,換您,您能心平氣和地面對我嗎?”
“所以他‘突發(fā)惡疾’,我覺得也是能理解的,而且最關(guān)鍵的是,他想發(fā)病,與我何干?督軍因為他生我的氣,我覺得更委屈了。”
晏山青聽她這一句又一句的,沒一句說到點上,但現(xiàn)在也懶得跟她翻舊賬了。
彈掉煙灰:“夫人想多了,沒生你的氣,說了只是送你回娘家團圓幾天,沒那么復(fù)雜?!?/p>
江浸月看了看他,她已經(jīng)摸索出規(guī)律了,他貌似親近實際疏離地喊她“夫人”的時候,說出的話就沒一句是真心。
他在跟她演,她便也配合他的演:“好的,督軍說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晏山青突然來了興致要跟她理論:“別人喊我督軍也就算了,你喊什么督軍?”
江浸月云里霧里:“不喊督軍,喊什么?”
“你喊沈霽禾也是督軍?”
“……”
不是,她就喊“霽禾”。
不是,他最近為什么總提起沈霽禾?
這個問題江浸月回答不了,干脆做出一副不懂的樣子。
晏山青漫不經(jīng)心道:“我喊你夫人,你應(yīng)該喊我夫君才對。”
江浸月猝不及防被夜風(fēng)嗆到,咳了起來,什么、什么夫君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