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浸月卻輕輕莞爾,握住母親的手。
她性子清冷,似涼夜池塘里的水,這么一笑,倒是溫柔如四月春風。
“媽媽,嫁給他是我親口答應(yīng)的,我并不覺得委屈,也沒有后悔?!?/p>
“我也不是怕您擔心,所以哄您。霽禾已經(jīng)死了,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,南川不落在晏山青手里,也會淪陷在別人手里。”
“而無論落在誰手里,江、沈兩家都沒有好下場。我這個沈家婦,因著這個身份,一定會被折辱?!?/p>
“您也知道我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,我要救自己,救我的家人朋友,這是我去找晏山青的原因。”
“事情比我想的順利,我還坐到了督軍夫人的位置,這就意味著,我只要應(yīng)付好晏山青一個人,那么無論天下人心里怎么看待我,最起碼表面上不敢對我有所冒犯?!?/p>
“至于我對晏山青……他殺了霽禾,我是還放不下,可我也明白戰(zhàn)場就是有生有死,勝敗乃兵家常事,我沒有你們想的那么仇恨他?!?/p>
“這個時代,人,尤其是女人,很難活得有尊嚴,我已經(jīng)比大多數(shù)人好了,所以我真的沒有覺得自己多可憐,您也不必替我嘆氣。”
“……”
江夫人和大嫂聽著她這些心里話都愣愣的。
他們知道江浸月從小獨立要強,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兒,可沒想到她竟然這樣理智清醒。
也是。
在生存面前,其他的都是小事。
大嫂也將手疊在江浸月手背上:“你想得很清楚,那你今后更要小心后院那女子,莫要著了她的道?!?/p>
江浸月也明白大嫂的言外之意。
她既然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要在新督軍府站穩(wěn)腳跟,那么跟晏山青的圓房就是宜早不宜晚,這樣她才能成為真正的督軍夫人。
只是這圓房,不是她愿意就可以,她看晏山青也不是很愿意。
吃了午飯,江夫人讓大嫂和江浸月出門逛一逛。
江浸月在國外留學,養(yǎng)出了一副愛自由的性子,從前在沈家,沒事就喜歡出門走走,自從南川變了天,她已經(jīng)有很久沒有上街。
出去走走,心情也能疏朗一些。
她們要出門,副官自然是跟隨。
與此同時,南川最繁華的大街東大道上,某家餐廳二樓,晏山青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戰(zhàn)友蘇拾卷在窗邊的位置閑談。
“整個南川都在說你跟新夫人沒圓房的事,人不是你自己要娶的嗎?既然已經(jīng)娶回來了,她就是你正頭太太,往后還有漫長的幾十年,何必給人難堪呢?”
晏山青皺眉:“你閑得無聊跟我討論這種事?”
“兄弟這不是關(guān)心你嘛,原本收攏沈、江兩家的辦法也不止這一個,你非要娶死對頭的小寡婦,我也看不懂你做這個決定的必要性?!?/p>
想到江浸月那張濃淡相宜的美人面,蘇拾卷掃了眼晏山青,“你該不會是看她漂亮,動心了吧?”
“動心了更應(yīng)該把房圓了啊,省得大家一會兒猜你嫌棄人家二嫁之身,一會兒猜你是不是有隱疾……你該不會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吧?”
“滾蛋?!标躺角噜托Α?/p>
蘇拾卷繼續(xù)猜:“那你是不喜歡她柔柔弱弱?可宋小姐不就柔柔弱弱嗎?”
晏山青眉眼生得野性又英俊,加上今天沒有穿軍裝,就很有混賬公子哥的勁兒:“確實,她要是一個會拿槍的,我應(yīng)該會迫不及待?!?/p>
蘇拾卷正想說他雞蛋里挑骨頭,除非是從軍的女子,否則尋常人家的姑娘哪會舞刀弄槍?
但話還沒說出來,窗外就傳來一陣吵鬧聲。
兩人對視一眼,一起走到窗邊往下看。
然后。
就看到了萬萬都沒想到的一幕——
那個身穿旗袍,剛被說柔柔弱弱的督軍夫人,不知道因為什么,突然從副官的槍袋里拔出了手槍。
動作非常利落地上膛,而后,直指她對面的女子,面色冷艷。
……這哪兒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的江浸月啊?!
蘇拾卷愣怔過后,就忍不住調(diào)侃:“喏,舞刀弄槍,現(xiàn)在迫不及待了?”
晏山青轉(zhuǎn)身下樓。
蘇拾卷說:“干什么去?女人間的事你不好插手,站哪邊都不合適,反正有副官在,場面控制得住?!?/p>
晏山青丟下一句半真半假的話:“圓房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