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山青一出現(xiàn),原本鬧哄哄看戲的人群紛紛后退。
而他帶的兵,令行禁止,直接就從蔣臨澤的手里將沈鶴提了出去,看起來就是要馬上槍斃的。
沈鶴到現(xiàn)在終于不敢再扯著嗓子叫囂,臉色煞白,但也沒求饒,還是有點沈家人的骨氣在的。
江浸月雖然也被沈鶴氣到,但不可能眼睜睜看他死,她抓住晏山青的手:
“督軍,不至于要人命的,他只是年紀小,不懂事,教訓一下就可以?!?/p>
“不可能?!标躺角鄾]那么好的脾氣。
“他今天敢當庭羞辱督軍夫人,明天就敢對我這個督軍做什么,一個學一個的,我這南川也太亂了——拖出去!”
他要殺雞儆猴!
圍觀人群都有些戚戚然,晏山青兵不血刃進南川,進南川后也風平浪靜,讓大家該干嘛就干嘛,都有些讓人忘記他是一個入侵者。
江浸月知道晏山青從來不是良善之輩,何況沈家人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,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!
她知道,所以剛才呵斥沈鶴閉嘴,讓他倒茶,企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免得落把柄給沈家惹禍。
可架不住沈鶴跟個炮仗似的找死!
江浸月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蔣臨澤,眼底帶著祈求。
蔣臨澤接到她的求助,走到晏山青面前,遞上煙:
“晏督軍,你好,我是蔣臨澤。”
晏山青看著他,接了煙:“認識,之前在軍政府見過?!?/p>
蔣臨澤點頭說:“督軍好記性。督軍剛接管南川,軍政府怕督軍缺什么、少什么,有什么不習慣、不好上手的,所以派我來給督軍幫手。”
他拿出火柴,為晏山青點煙,湊近的時候低聲說,“他畢竟是沈家的人,督軍之前不顧軍政府反對,出兵南川,還弄死了沈霽禾,現(xiàn)在又要殺沈家遺孤,我這份報告實在是不好寫?!?/p>
“督軍就看在夫人開尊口,以及我的薄面,還有長遠考慮的份上,高抬貴手,饒他一條命。打斷一條腿,讓他當幾個月的瘸子也夠他受的,督軍覺得怎么樣?”
晏山青掀起眼皮看他,沒吭聲。
蘇拾卷剛才在外圍沒有湊進來,這會兒才走到晏山青身邊。
笑一笑說:“蔣先生是剛到南川吧?我們沒提前收到消息,沒給你辦接風宴,要不就將就在這吃一口?見血是有點影響胃口……把人領到沈家門口打斷腿,告訴沈家人好好教孩子,下次再這么不懂事,誰的面子都救不了?!?/p>
他對士兵揮揮手,示意他們馬上把人帶走,四兩撥千斤,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。
又看向江浸月,含笑說:“弟妹還沒吃飯吧,坐下一起吃。老板,聽說你們這兒老鴨湯做得有名,給我們上一份大的,再加幾個拿手菜?!?/p>
老板現(xiàn)在也不敢再說什么“沒有鴨子沒有菜,不想招待”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應了是,將圍觀人群驅(qū)散,趕忙為他們收拾出一張桌子。
伙計重新給他們上了一壺熱茶,正要幫他們倒,蘇拾卷揮揮手讓他下去,不必伺候。
蘇拾卷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,不會計較什么身份不身份的,給每個人都倒了茶。
江浸月道謝。
晏山青看了她一眼,然后對蔣臨澤說:“這杯茶,我先敬蔣先生,謝你替我夫人出頭。”
說是要敬茶,他茶杯都沒有端起來。
蔣臨澤拿起了茶杯,不卑不亢道:“督軍客氣了,應該我敬你才對,我要在南川待一段時間,少不了給督軍添麻煩,督軍別介意。”
晏山青不置可否:“聽蔣先生的口音是南川人?”
“小時候在南川住過一段時間,后來去了西江,這些年也是到處跑,說不上是哪里人?!?/p>
“原來在南川住過,難怪剛才聽見我夫人叫蔣先生‘哥’?!?/p>
江浸月:“……”
蔣臨澤在軍政府做事,自然是八面玲瓏,話也回得很漂亮:
“讓督軍見笑了。我小時候流落南川,多虧江家好心收留,給了口飯吃。我年紀虛長三小姐幾歲,她念舊,禮貌,所以喊我一聲‘哥’?!?/p>
晏山青這才端起茶杯:“原來是這樣,我還以為大舅子來了。”
蔣臨澤說:“不敢不敢。”
這時,服務生又端上來一道菜,是此地有名的香煎小河魚,炸得酥脆,香氣撲鼻。
那盤子剛放下,蔣臨澤便極自然地伸手,仿佛只是調(diào)整菜式位置,將另一盤素菜換到了江浸月面前,同時笑著對晏山青和蘇拾卷道:
“這道魚看著不錯,兩位嘗嘗?!?/p>
動作行云流水,不見絲毫刻意。
晏山青的目光卻驟然沉了下去。
他聽管家說過,江浸月不挑食,唯獨不吃這種帶細小骨刺的河魚。
說是因為小時候不小心卡過喉,留下了心理陰影,所以不敢再吃。
這不是什么眾所周知的事情,這個分別多年的“哥哥”,卻還記得一清二楚。
這頓飯的后半程,晏山青的話明顯少了很多,周身的氣壓也低了幾分。
一頓飯吃完,蘇拾卷說要帶蔣臨澤在夜市里逛逛,兩人就先一道走了。
江浸月跟著晏山青到了車邊,以為是要回家,晏山青卻靠著車門看她:
“夫人沒什么話想跟我說?”
江浸月有些不太明白他這突如其來的詰問:“督軍是指什么話?”
晏山青直接問:“你跟蔣臨澤是什么關系?”
江浸月微微一怔:“蔣先生剛才不是已經(jīng)解釋過了嗎?”
“這么說,你們也不算熟?”
“已經(jīng)有很多年沒聯(lián)系了?!?/p>
晏山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將她朝自己猛地一拽!
江浸月猝不及防,整個人跌到她的身上!茫然又無措地抬起頭,卻見他的眼神冷了下來:
“很多年沒聯(lián)系?那你想讓我放過沈鶴,看的不是我,而是他,什么意思?是覺得你的話在我這不管用,還是更相信他能讓我收手?”
!江浸月才知道,她看蔣臨澤的那一眼,也被晏山青捕捉到了,并且由此認為她信任蔣臨澤,她說“多年沒聯(lián)系”是撒謊騙他的!
她立刻說:“督軍誤會了,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