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一身病號服,卻身似猛虎,氣勢駭人。
就連那一巴掌,也扇得極為有力,薛長青的臉都腫起來了。
他轉(zhuǎn)身回眸,病房和走廊瞬間一片寂靜,接著,所有圍觀的人立刻作了鳥獸散。
等人都走完,他才朝顧卓然招了招手:
“姑娘,委屈你了,是我沒有教育好他!”
老人微微躬身,以他的年紀(jì),他的身份,這一禮,顧卓然哪里受得起,連忙將人扶起。
“您言重了!”
顧卓然忐忑地道歉:
“家庭瑣事,擾了您和大伙兒的休息,還請爺爺不要見怪。我……”
老人擺手,示意她不用再說下去。
“這不是你的錯!”
他雙手背起,打量著薛家母子,無奈的嘆息了一聲:
“我記得,你結(jié)婚一年了吧?這么長時間,把人家姑娘擺在那里!將來你也是要做父親的,你若有女兒,你女兒守了一年的活寡,還要被婆家污蔑清白,你會怎么做?
我告訴你,如果是我,我會去剝了那男人的皮!”
老人虎目瞪圓,話一出口,便是殺氣騰騰。
“不盡丈夫的義務(wù),你把人娶回來做什么?婚假,探親假,是沒給你嗎?”
“給了!”
薛長青恭敬的點頭,就連薛母也安靜如雞。
面對上位者,他們的腦回路也正常了,明事理了,不找歪理抬杠了。
一切都是那么和諧。
教訓(xùn)完薛長青,老人又轉(zhuǎn)過來勸顧卓然:
“長青其實是個好孩子,專業(yè)能力沒得說,在營中也頗能團結(jié)戰(zhàn)友,他的前途我很看好。以后,他再犯糊涂,告訴我,我來收拾他!婚姻不是兒戲,‘離婚’兩個字,就不要再提了,行不行?”
他是商量的語氣說的,但這種情況下,其實沒什么商量的余地。
顧卓然當(dāng)然明白,連薛長青都不敢頂嘴的人,身份是何等的尊崇。
這樣的身份,說出來的話,誰敢違逆?
但是這件事,她不能答應(yīng)。
再抬眼,她紅了眼眶:
“爺爺,我跳過河,撞過墻……”
她哽咽,眼中的絕望叫人看著心疼。
老人一愣,隨后仰頭嘆氣,看向薛長青時,眼里滿是恨鐵不成鋼。
“你呀!”
他拿手點著薛長青,又憤慨的瞪向薛母:
“這么好的媳婦兒,賢淑貞潔,端莊漂亮,你們是怎么能把人逼成這樣?
離吧!反正你們也不珍惜!我打電話,讓他們批條 子!”
“不行,不……”
薛家母子同時反對,可又不敢在老人面前放肆,只能不情不愿的低下頭。
老人看出來了,他們這是不想離。
畢竟,這么好的妻子,這么溫順的兒媳,他們再上哪去找更好的?
既然知道人家好,鬧什么呢?
老人嘆了一口氣,又開始勸顧卓然:
“這樣,我讓他們把條 子批好,放在那兒,你要想離,隨時去拿,沒人敢攔著你。
但是,長青現(xiàn)在受傷了,你這個時候棄了他,名聲上不好聽。不如你再照顧他幾天,等他傷好?
這樣也算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,你看他表現(xiàn),行不行?”
老人循循善誘,給予了極大的耐心和尊重,顧卓然當(dāng)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,她輕輕點了點頭:
“謝謝爺爺!我本來,也是這樣打算的?!?/p>
“好孩子!”
老人欣慰的笑了,又囑咐了薛長青幾句:
“你是男人,在家里就應(yīng)該是定海神針的存在,協(xié)調(diào)好妻子和母親的關(guān)系,這是你身為男人的責(zé)任!
你母親生你養(yǎng)你,很苦很難,但是你的妻子,也是要為你辛苦生養(yǎng)子女的呀!
你父親過世,沒法照顧妻子,你好好的活著,怎么能讓妻子再受一遍沒有丈夫呵護的苦呢?”
說完,又勸薛母:
“十年看婆,十年看媳,對兒媳好一點,就是對將來患病在床的自己好一點。我希望長青娘,你能明白這個道理!”
“是是是!”
薛母點頭如搗蒜,沒有半點脾氣。
她笑語吟吟地送走了老人,又目送著顧卓然離開,轉(zhuǎn)頭就回兒子那去抱怨:
“你說這顧卓然怎么那么會演戲,那眼淚說來就來,一哭二鬧三上吊,算是讓她玩明白了。
你說你也真是,你怎么就……唉,趕緊好起來,給她把身子破了,她就老實了!”
……
浦東回不去,太晚,輪渡收班了。
“老板,咱們現(xiàn)在去哪兒?”
李愛國沒有去過顧家,不知道方向。
“往江邊開吧!”
顧卓然不想回家,突然想到了什么,歉意的開口:
“對不起!之前在醫(yī)院,我吼你了?!?/p>
“沒事兒!”
李愛國憨憨的笑笑:
“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,那種情況,我要是打了你婆婆,賠不起!”
他咧著嘴,笑得很燦爛,但是眼底的心酸,只有自己知道。
像他這種小人物,連捍衛(wèi)自己尊嚴的資格都沒有。
也是走了狗屎運,才能在顧卓然這樣的千金小姐手底下干活兒,風(fēng)吹不著,雨淋不著,工資還高。
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吧,只要不給老板惹麻煩就好!
車子開到江邊,前去無路,只有江水滔滔。
“老板……”
“就這樣吧!”
顧卓然打開車門,讓江風(fēng)穿堂而過,她輕倚在座位上,靜靜的看著車外一片黑暗。
李愛國見她這樣,也不敢打擾,只能陪著她。
不敢共處一室,怕又惹了閑話,他只能在車外找了處石頭,如護衛(wèi)者一樣坐著。
他的背影沒有多高大,更談不上雄壯,卻讓顧卓然很安心。
其實,男人有沒有錢,有沒有地位,她不在乎,因為這些,她自己唾手可得。
她想要的,無非就是有個人,守著她,愛著她,呵護著她……
夜里的風(fēng),越來越?jīng)觥?/p>
“上車吧,會吹感冒的?!?/p>
“沒事兒,我怕熱!”
李愛國輕輕替她關(guān)上了車門,微笑著:
“要不然你睡吧,放心,我守著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