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家村,佟紅霞的娘家。
秦安康開著車子,帶著禮物,載著哥哥們和奶奶,進了村。
這是真正的鄉(xiāng)下,道路極其難走。要不是許久沒下雨,進村的路根本走不了車。
這路就比車身寬一點點,道路兩邊都是水塘,還有挺多急轉彎。
要不是路程實在太遠,帶的東西又多,佟紅霞根本不愿意坐車,從車窗看出去,就感覺自己在水里走一樣,沒有安全感。
以前都是秦學禮他們開車,她還能放心一點兒,秦安康平常都不怎么開車,這次回娘家,更是第一次。
佟紅霞坐在車里,全程緊繃,心里跟打鼓一樣。
好在秦安康開車很穩(wěn),該快快,該慢慢,也沒有怒路癥,安安靜靜的,倒是沒那么鬧心。
他不像秦學文,開車能罵一路,還好是開貨車,要是開坦克,他能一路把別人車子撞飛。
終于進了村里,路才寬了一些,佟紅霞懸著的心,也跟著放下來。
佟家村不大,也就十幾戶人家,幾十間房。
目光掃過,無論是田埂還是路邊,一根草都沒有,此時的村民都在忙著絞草把。
從地里割回來的干草,一部分留著喂牛和羊,一部分用來做燃料。為了防止草料燃燒過快,需要將草擰成草繩,需要時,草繩也可以拿來捆東西。
農村沒有煤炭,長在地里的每一根草都是寶貝,要是偷割了別人家的,難免是要扯皮的。
天已經(jīng)很冷,可是村里到處跑的小孩兒,幾乎都沒穿鞋子。越是離城區(qū)遠的地方,越是窮。
限制他們致富的,不是土地的貧瘠,而是運輸。
兩只腳走到最近的集市,都需要至少半小時。把糧食運到糧站去賣,更像是一場歷劫,無比艱辛。
唯一的好處就是,基本不會被餓死。
目光所及,佟紅霞心中感慨,這么長時間過去了,自己娘家?guī)缀鯖]有改變,還是那個樣子。
所有的房子,都是茅草房,整個村里,連輛自行車都看不到。
他們的車子還沒進村,就有小孩子圍了上來,車子還沒停穩(wěn),就有膽大的伸手來摸。
等車子停好,全村都知道他們來了。沾不沾親的,都跑過來看熱鬧,像是發(fā)生了什么大事。
當初因為秦夢云離婚的事情,佟紅霞跟娘家人鬧得不是很愉快,還打了一架,最后鬧到警察都來了。
可是親人畢竟是親人,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。
秦安康他們幾個傻小子,對娶媳婦兒這種事情,也不懂,也不會挑,基本上是你挑好了,他們就會娶。
所以,佟紅霞還是比較希望借著姻親,拉自己娘家一把。
“哎喲喲,大老板回來啦,快來看呀!”
村里的潑辣戶一嗓子嚎開,佟紅霞便不是太高興,總覺得像是在諷刺她。
接著便有一群人圍上來,女人們拉著她問東問西,男人圍在稍遠一點的地方,笑嘻嘻的看戲。
因為消息早就傳回來了:秦家這次是回來給三位少爺選妃的!
一番拉家常后,終于步入了正題。
本來是要一個一個相看的,結果有些人爭先恐后,竟真的變成了“選妃”。
適齡的女孩兒們,被自己的家人推過來,站成一排。年齡小的十三四歲,大的十八、九歲。
她們長相各異,可都是瘦瘦的,頭發(fā)黃黃的。
對面的準丈母娘們,看兄弟三個是越看越順眼,就連胖胖的秦家興,也被認為是有福氣。
沒福氣怎么可能長這么好的肉?
可兄弟三人看不上眼前的女孩子們。他們在城里見多了珠光寶氣的富家女,再看農村的女孩子,就像是見到他們最不樂意的吃的腌咸菜。
往那一站,臉上一點兒波瀾也沒有。
佟紅霞對這樣的相親也沒有經(jīng)驗,以前他們都是看照片,有點兒眼緣就見個面,聊聊家庭情況,合適了再開始正式處對象。
眼下怎么辦呢?
她靈機一動,有了主意。
“家興,業(yè)旺,安康,咱們不是帶了些點心嗎?你們把點心給妹妹們分一些!”
先看看孩子們的互動,也許說個話,聊兩句,眉目就清楚了。
只是點心剛從車里拿出來,就聽見遠處有人喊:
“佟紅霞!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
循聲看去,只見年邁的母親在弟弟,弟媳們的攙扶下走來,怒氣沖沖的。
弟媳汪慧慧一上來,就將秦安康他們手里準備送人的點心搶了過去。
“大姐啊,你這是真發(fā)達了,家里的東西隨便往外撒,咱媽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回桃酥呢!”
“咳咳!”
老太太白了她一眼,吃不上桃酥,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嗎?
“紅霞??!”
她看向自己的大女兒,眼神里透著失望:
“為娘沒怎么你吧?既然回村了,家都不進,在這兒干什么呀?”
干什么,你明明知道!
佟紅霞也不想,但是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兒。去年大過年的,他們帶著禮物回來,也沒得個好臉色,好像送了禮還欠他們的。
關鍵明明是弟媳大嘴巴亂說,母親也沒跟她站一邊,害得她在丈夫和兒子面前,丟盡了臉。
這次要不是嬸子們熱情,非要介紹對象,她根本不想回來。
可是母親已經(jīng)年邁,說不定就沒幾年好活了,算了吧!
佟紅霞自己跟自己和解,扯出一個笑容去攙扶母親:
“跟鄉(xiāng)親們說幾句話,一會兒就回家。天冷,我扶您回去!”
“嗯!”
這態(tài)度,老太太還比較滿意。昂著脖子,往家走。
那些前來相親的,也沒有放棄,跟在隊伍后面,到了佟家。
還沒進門,佟紅霞抬頭一看,心寒了大半。
她不是沒接濟過娘家,就算鬧了矛盾,弟弟平常找來,她也三五十的給,結果這家門依舊破爛不堪。
他錢都花哪兒了?
進了屋子,也是那樣,連張完好的凳子都找不出來。
還沒坐定,弟媳汪慧慧就像指揮傭人一樣,指揮秦安康他們:
“快,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,拿進屋里,別一會兒讓人偷了!”
她目光掃過,看誰都像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