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發(fā)晶就是透明的白水晶里,有頭發(fā)一樣的黑色細(xì)絲。
極品的黑發(fā)晶,晶體透徹,發(fā)絲根根分明。
古詩有云:水玉簪頭白角巾,瑤琴寂歷拂輕塵。
水晶,自古就是高潔的象征,是圣品。
西方的水晶文化里,黑發(fā)晶可以辟邪,秦夢云最初做這個無事牌時,也是出于這個目的。
想著警察每天要面對很多突發(fā)狀況,工作很危險。戴塊無事牌,能夠多幾分運氣。
當(dāng)時國內(nèi)的水晶產(chǎn)業(yè)并不發(fā)達(dá),秦夢云為了找材料,費了好大的功夫。
那個時候,她手藝不行,也沒多少錢,所以主打一個新奇,少見,便將這黑發(fā)晶隨意作為謝禮送人。
可在陸勇這里,黑發(fā)晶有特殊的意義。他把原本應(yīng)該送給同事的無事牌截留,自己戴上了。
說來也巧,這兩塊無事牌,還真的替他擋了一災(zāi)。
如今裂掉,在秦夢云的手里,碎得一塌糊涂。
她坐在手術(shù)室外的長椅上,看似在思考,其實腦子一片空白。
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,陸勇終于打著點滴,被推進病房。
秦夢云守在床邊,一直到早晨,陸勇的同事,領(lǐng)導(dǎo)過來探望。
還沒等人進病房,秦夢云聽見動靜,便悄悄溜了。
她的身份守在陸勇身邊,只會給他帶來桃色緋聞,還是非常難聽的那種。
一大把年紀(jì)了,秦夢云可以不在意,但是她必須替陸勇在意。
回到家里,她已經(jīng)疲憊不堪,隨便洗洗便鉆進了被窩。
這一睡,就是一整天。
家里人已經(jīng)都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也都分批去醫(yī)院探望過。
陸勇對于他們來說,早就是家里的一份子。
他們過去,其實更多的是告訴陸勇,秦夢云有好好休息,讓他不要擔(dān)心,安心養(yǎng)身體。
兩個人,一個在家里,一個在醫(yī)院,陸勇在醫(yī)院躺了多久,秦夢云就窩在自己房里,頹廢了多久。
夜深人靜時,他們在想著同一件事情,卻是兩個方向。
終于,警方那邊有了進展,需要秦夢云去協(xié)助調(diào)查。
在審訊室里,她看到了傅如笙。
短短幾天,原本清秀俊俏的男人,已經(jīng)胡子拉碴,憔悴得像個流浪漢。
在證據(jù)和專業(yè)的審訊面前,傅如笙的防備和謊言徹底被擊穿,可他死咬著不肯坦白,一定要等秦夢云到他面前。
原來,他有一個悲傷的過往。
他母親曾是有錢人家的孩子,社會原因,家產(chǎn)被沒收后,又不愿意工作,日子過得很慘。
他父親從小是賊,生活同樣不好。兩個不同世界的人,因為貧窮走到了一起。
他們十分相愛,傅如笙的父親總是會盡一切努力,讓妻子得到物質(zhì)上的滿足。
當(dāng)然,是用偷的。
傅如笙覺得自己的家庭很浪漫,父母的愛情很美好。
直到那一天,新手小警員陸勇入職。
年輕人,總是那么熱血,為了一包咖啡,陸勇追了傅如笙父親八條街,最后導(dǎo)致他慌不擇路,從高樓躍下。
當(dāng)時,傅如笙才三、四歲,正好跟母親在那棟樓下玩耍。
父親慘烈的死狀,讓原本不該有記憶的傅如笙,記了一輩子!
后來他母親不堪重負(fù),自殺了,也是在他面前。
仇恨的種子,從此在幼小的心靈被埋下。
他還清楚的記得,陸勇曾假惺惺的到家里來看他,給他帶吃的。
可最后,卻把他丟進了孤兒院。
“知道孤兒院是什么樣的地方嗎?”
傅如笙嘴角噙著譏嘲,目光仿佛陷入回憶。
“孤兒院里的孩子,要么是癡的,傻的,缺胳膊斷腿的,要么是有病的。里面的護理員脾氣很不好,有時,甚至能看到她把死掉的孩子,直接挖坑埋到院子里,我們這些孩子,就像牲口……”
他自顧自的說著,說到傷心處,眼淚淌了下來。
到最后,他問秦夢云:
“陸勇毀了我的家,毀了我一生!做錯事的人,不該受到懲罰嗎?他害死了我爸,憑什么還能平步青云?你告訴我,我報仇,有錯嗎?”
沉默,讓昏暗的審訊室更顯壓抑。
秦夢云回答不了傅如笙的問題,因為不管怎么說,都感覺像是說教。
這個世界有對錯嗎?
沒有!只有立場!
小偷有罪嗎?同樣是偷,資本家和政客,換了個方式而已,他們偷得更厲害,為什么他們就沒罪?
捫心自問,換做是秦夢云,她未必就不會恨。
“呵呵!”
傅如笙笑了,他對秦夢云還是有些了解的,所以他笑著說:
“你也覺得,為父報仇,天經(jīng)地義,對吧?”
他的眼里,有些莫名的得意,似乎秦夢云的無從反駁,對他來說,是一種贊賞。
秦夢云抬眸,直直的看著傅如笙,眼里沒有一絲情緒,只冷冷開口:
“陸勇的事先放一邊,你殺花花又是為什么呢?”
花花,就是那名死在鐵路旁的孕婦。
她跟傅如笙在一個孤兒院長大,因為長得漂亮,所以有了“花花”這樣好聽的名字。
花花十三、四歲時,傅如笙帶著她逃離孤兒院,她靠著偷摸拐騙,弄錢供傅如笙讀中學(xué),讀大學(xué)。
因為當(dāng)時上學(xué)不是用考的,得推薦。傅如笙沒有背景,沒有關(guān)系,想要拿到寶貴的大學(xué)推薦,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花花為他辦到了!
至于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,傅如笙心知肚明。
可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他付出的女人,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,到最后,慘死在他手中。
這又是為了什么呢?
提到花花,傅如笙突然變得激動,他喊著:
“我沒殺她,她不是我殺的!是她自己蠢,非要跑,自己掉下去的!她是自己掉下去的!”
他反復(fù)重復(fù)著,強調(diào)死亡是花花自己的錯。
激動得,有些病態(tài)。
秦夢云盯著他看了很久,等他稍微平靜才緩緩開口:
“其實,我詐你的。他們不知道那就是花花,只是從你的身邊可能出現(xiàn)的人里,選了個可能性最大的?!?/p>
話落,秦夢云看到的,是傅如笙憤恨的眼神。
可她全然不在意,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(xù)說著:
“你說你,在孤兒院里,活得像牲口。我想請你環(huán)顧四周,誰活得不像牲口?狗,看家就可以,牛,入夜就可以休息,豬,吃了睡,睡了吃,貢獻自己的身體就可以。
可是你看醫(yī)院,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忙來忙去。再看農(nóng)村里,牛都睡著了,農(nóng)民還得編手工,縫衣裳,喂豬。
你說你活得像牲口,可你至少還活著,有多少女嬰,一出生,就被捂死,溺死,丟到水溝里,被野狗叼去……
好,你說不能這樣比。那我就請問,同樣是自己掉下去,死掉的。為什么花花就是自己蠢,而你爸,就是陸勇的錯?”
秦夢云站起身,俯視著傅如笙:
“況且,花花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嗎?她一個孕婦,那么愛你,為什么突然要舍下你,去人生地不熟的南方?
如果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,我就能回答你為父報仇,對不對?”
傅如笙緊張了,局促不安。
復(fù)仇,他理直氣壯,可是殺花花,他理虧詞窮。
良久,他看向秦夢云:
“你在誘供?卑鄙!”
秦夢云卻是笑了:
“都已經(jīng)把你詐出來了,我還誘什么供?‘疑罪從有’,當(dāng)你拋下花花不管不顧,回來又抹掉你們共同生活的痕跡,銷毀她在金夢緣購買衣服的憑證,肇事逃逸的罪名,就已經(jīng)成立。
慶幸你即將接受法律的制裁吧,否則,不是只有你懂,什么叫‘復(fù)仇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