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家的小院,今天跟過年一樣,廚房里飄出的香氣能勾死個人。
多少順風的鄰居坐在自家院子里,聞著那香兒下飯的。
最后實在忍不住了,端著碗趴秦鐵牛他們家院墻上,打著聊天的幌子,其實是來看看,到底吃什么那么香?
其實也沒什么,不過是些家常的鹵煮。
秦夢云將豬頭,豬下水什么的處理干凈,然后簡單的鹵一下。
農(nóng)村里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回葷菜,根本沒有太多鹵肉的調(diào)料,不過家里有那陳年的女兒紅,燉肉的時候放上少許,哇,那個香味兒啊,饞得神仙也站不穩(wěn)。
見有鄰居聞著味兒過來,秦夢云也不小氣,端著盤子,給這個嘗嘗,也給那個嘗嘗。
反正一個村子都是親戚,沒外人。
“我們今天真是沾光了,這是我這輩子吃到過,最好吃的豬頭肉了!”
“夢云啊,你這手藝,完全可以上城里開個飯店,現(xiàn)在不是改革開放了嗎?”
“喲,夢云要是開了飯店,我們這些鄉(xiāng)親一定去捧場!”
鄰居們不遺余力的夸贊著,拿人手短,吃人嘴軟,可不得撿好聽的話說?
果然,人跟人是不同的。
秦夢云辛苦伺候沈家人一輩子,就連最簡單的“好吃”兩個字,都沒從他們嘴里聽到過。
她付出得毫無保留,他們享受得理所當然。
“那可說好了,我要是開飯店,大家伙兒一定要來捧場!”
秦夢云順著大家伙兒的話,開著玩笑,可這話,有人聽進了心里。
“堂姐,你教我做飯吧?”
秦彩云挽起她的胳膊,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:
“我也想像你一樣,每天能給丈夫孩子,做一桌的好吃的??墒俏姨苛?,一直都學不會。你教教我好不好?”
“沒問題呀!”
秦夢云看著堂妹被幸福滋養(yǎng)的樣子,說不羨慕,那是不可能的。
“做飯其實很簡單,舍得放調(diào)料,做什么都好吃。等有時間了,我給你做點醬,就能幫你快速提高廚藝啦!”
“真的?堂姐你太好了!”
秦彩云興奮的沖岑木匠擠了擠眼睛,像個孩子一樣。
“那堂姐,我以后可不可以經(jīng)常找你玩???守禮他每天都很忙,孩子們也都大了,我一個人在城里,除了看電視,就是看電視,太沒意思了?!?/p>
她從小就沒什么心眼兒,不知道這樣說有什么不妥。也只有生活得幸福的人,才能一直保持著這份純真。
“你呀,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??!”
秦夢云掐著她的臉頰,這臉是真的好軟。
“我們想看電視都看不著,你還嫌無聊?無聊的話,電視送我!”
“電視不能送你,那是守禮送我的生日禮物。不過電視機票,可以送你!”
秦彩云給丈夫使了個眼色,對方立刻會意,從包里拿出兩張票。
“守禮單位發(fā)的,他們單位這幾個月,就他一個得了票,其他人都沒有!本來是想著一張給大伯,一張給學禮,他快說親了,得準備好彩禮。
你要想要,學禮的這張先給你!”
“這么大方?。俊?/p>
秦夢云還是第一次見電視機票呢,她買得起電視的那會兒,已經(jīng)是十年后了。
雖然村里電壓不穩(wěn),時不時就停電,但是只要有臺電視機,就沒有說不成的親。
可以想象,這電視機票有多貴重。
“票還是給學禮吧,可不能耽誤我侄子的終身大事!”
秦夢云將票轉(zhuǎn)頭放到了母親手里:
“就是沒想到,時間過得這么快,學禮都要說親了?!?/p>
“咳!他又不上大學,工作也定了,早成家,早安心?!?/p>
秦母將票拿在手里,不由的想起了外孫。
“羲和他……”
畢竟是親母子,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學,當媽的再生氣,也得推一把。
佟紅霞想勸勸女兒,氣過了,就算了。
可還沒開口,秦夢云就將話題扯開:
“學禮,你說的哪家的姑娘???要什么彩禮,小姑也幫你湊一些!”
“八字還沒一撇呢!”
秦學禮紅了臉,害羞的往屋里鉆??善渌瞬唤o他機會,紛紛開始調(diào)侃。
一家人說說笑笑的,轉(zhuǎn)眼已是深夜。
……
沈家。
所剩不多的蠟燭頭已經(jīng)燒完,家里真的再也拿不出來一分錢去買。
漆黑的小院里,一家人圍坐在桌子旁,無精打采的吃著清水煮野菜。
實在太難以下咽了。
以前日子雖苦,可是一日三餐,好歹有口熱乎飯,就算是野菜湯,秦夢云和沈一一在家時,這野菜湯也勉強能吃。
可沈馳雁做的這個叫什么呀,又苦又澀,撒了鹽進去不是調(diào)味的,那是糟蹋鹽!
“咱們這日子,就非得過成這樣嗎?”
沈鴻鵠摔了筷子,一臉的不爽:
“哥,你就不能拿出點男人的魄力,把秦夢云好好管教管教,看看現(xiàn)在咱們這日子還能過嗎?”
“你能吃,你就吃,不能吃,就走!”
沈馳雁皺著眉將碗里的野菜湯倒進嘴里,他也沒想到,秦夢云不在家,日子是這樣子的?
“我是你哥,不是你爹,秦夢云更不是陳來娣?!?/p>
他將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,起身就走。
這時,沈皓月推開院子門進來了。
“怎么連盞燈都沒有?”
他埋怨著,順嘴還打了個飽嗝。
“咱這兒還像個家嗎?外公家都用電燈了,咱家怎么連個蠟燭都沒有?”
“你倒是聰明!”
陳天巧看著碗里黑乎乎的野菜,吃不下去,嗔了三孫兒一眼:
“在你外公家,吃的什么好東西???”
“那可就多了!”
一提這個,沈皓月立刻來了精神,又是細數(shù)菜色,又是回味,硬是把一院子人說得不是個滋味兒。
他們在家啃野菜,秦夢云倒好,哪怕剩的豬下水,也不給他們一丁點兒吃!
“那你還回來做什么呀?直接跟你媽在你外公那兒住下唄!”
陳天巧翻著白眼,說著氣話,她的肺要氣炸了。
“我也想??!”
沈皓月沒心沒肺,完全沒注意到奶奶的臉色那么難看。
“外公家干凈又舒服,我那幾個表哥睡的床,是上下兩層的,又大又舒服。哪像我們家,那么多人擠在小床上,又擠又臭?!?/p>
“瞧你那沒出息的樣,一頓飯就讓你叛變了!”
陳天巧氣呼呼的扭頭看向自己兒子,沈馳雁的臉,在月光下只能看清一個輪廓。
可僅僅是輪廓,也格外的好看。
所謂“天生麗質(zhì)”就是這樣,任風吹日曬,任時光荏苒,沈馳雁都只是從一個英俊的少年,蛻變成了帥氣的男人。
陳天巧收回目光,心里有了盤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