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?
顧卓然不敢回,但是好像必須回。
如今父親提了“離婚”,她也敢動這個心思了,需要回去向爺爺請罪。
也許,會被打死。
但是這份自由,她愿意用死亡去換。
“我……”
顧卓然邁了半步,卻被秦夢云又拉了回來。
“卓然現(xiàn)在回去,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?”
她看著顧謹文,平靜而認真:
“那天我見識到了,令尊的巴掌,扇得一點兒情面不留。他不喜歡孫女吧?不然不可能孫女剛剛被救起來,就那樣打。”
往后倒幾十年,有幾個男人會真心喜歡女兒?
棄嬰塔下,全是啼哭的女嬰,忘川河里,皆是女性的怨魂。
傳宗接代的觀念是刻在骨子里的,尤其是像顧謹文父親那種人,他還有雄心壯志,他還想重振往日的輝煌。
呼風喚雨的日子,一去不復返,難免會覺得寂寞。
孫女若不能成為他的助力,要著有什么用?
顧謹文沉默著,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夢云的問題。
他甚至都不知道,今天回去,自己要怎么面對父親?
震怒,是肯定的。
“我斗膽提個建議!”
秦夢云仔細觀察著顧謹文的臉色,小心試探著:
“卓然暫時先留在我這兒,顧老板先回去探探路。老爺子對你發(fā)過火了,輪到卓然時,應該就不會有那么大火氣了吧?”
不會有那么大火氣?
顧謹文嗤笑,要是早些年,老頭子能直接帶著人,給你把花圃平了,人也放平!
不過女兒現(xiàn)在回去,的確挺危險。
薛家那邊怕是又會去告狀,就薛母那個德行,想想都頭疼。
“秦老板這么俠義,不如跟我一起回去?”
顧謹文嘴角噙著玩味的笑:
“事兒是你挑的,你總不能說跟你一點兒關系沒有吧?如今我一個人回去,要是被老頭子打死,秦老板你可就罪過大了!”
嘿?
秦夢云哭笑不得,好一會兒沒想出來,這話該怎么答,只能看著顧謹文笑。
“恩將仇報!”
她拿手點了點顧謹文,嗔笑著:
“走!誰怕誰呀,我就不信,老爺子還能把我吃了!”
她雙手一拍,準備動身,顧卓然連忙將她拉住:
“阿姨,謝謝你!但是我爺爺真的脾氣不好,你別去了。我沒事的,畢竟是親骨肉,打兩下而已,死不了!”
強擠出來的笑容,看得人心疼。
顧卓然的真誠,讓秦夢云覺得自己這個閑事管得挺值得。
這世上,最珍貴的,莫過于真心。
千金難換!
“不行!你別回去才是真的!”
秦夢云抬頭喊道:“愛玲,嫂子,幫我照顧卓然,讓她在家好好待著!”
說著,就把顧卓然往李愛玲那里推。
“秦老板真這么仗義呀?”
顧謹文一臉調侃,他是真沒想到,秦夢云能答應跟他一起回顧家。
這是家事,就沒有哪個外人,會干涉別人家事。
容易吃力不討好。
“我開玩笑的!”
顧謹文看著秦夢云,忍不住感嘆:
“秦老板俠肝義膽,巾幗不讓須眉,顧某是佩服的。顧某無能,但也不至于這點事情,還需要外人幫忙。秦老板好意,顧某謝過!
幫我照顧好卓然,改天請秦老板吃飯!”
他抱拳致意,然后利落的轉身,帶人離開。
“喲,你爸支棱起來了!”
秦夢云嬉笑著,回頭去看顧卓然,卻見對方愁得眉毛都打結了。
爺爺固執(zhí),他的怒火,哪有那么好應付的?
可顯然,她估計錯誤了。
壓力就像彈簧,你弱它就強。當兒子支棱起來的時候,老子就該收斂了。
顧謹文回到家里,先發(fā)制人,發(fā)了一通大火,把客廳里能砸的都砸了。
就連老爺子最愛的乾隆琉璃盞,也給摔得粉碎。
他套用秦夢云的那套說辭,將薛長青強行讓顧卓然跟王雪柔三人睡一床的事,又說了一遍。
這件事情的性質是很惡劣的。
先不管王雪柔的身份如何,單單就是“三人睡一床”這個事情,即便是舊社會的老爺,也是做不得的。
這種情況,只能存在于男人逛窯子的時候。即便是家里的通房丫頭,也沒有這樣糟踐的。
所以薛長青把顧家當什么了?
顧老爺子聽完,沉默了很久,之后,竟然破天荒的給兒子道了歉。
然后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到了京北,當晚,薛長青原本在產房陪護王雪柔,結果部隊來人,緊急將他接走,且外派去了西南老山。
那邊,正在打仗。
薛家,就剩下薛母和王雪柔。
兒子一走,薛母就將王雪柔帶離了醫(yī)院。
雖然他們住院不要錢,但那也是消耗她兒子的福利,怎么能白白便宜人?
回到家里,薛母以坐月子為由,不允許王雪柔出門。
門窗緊閉不說,還特意將縫隙封起來,不讓一絲風吹進來。
吃喝拉撒,全在小屋里,又悶又熱又臭。
每天,薛母只要去倒痰盂,王雪柔就會聽見她跟人叫苦。
說她自己沒日沒夜伺候母女倆,什么臟活兒,累活兒都要做,都快累出病了。
想當初,她生孩子,都是自己在家生,哪有花錢去醫(yī)院的?
自己燒點開水,拿剪刀把臍帶一剪,再給孩子洗洗,包上,喂完奶,就得下地干活兒。
哪像這個王雪柔啊,仗著死了丈夫,在別人家里作威作福!
“我們長青又不欠他們的,純粹欺負我們心善!不要臉!”
聽多了,王雪柔也沒臉繼續(xù)待,鬧著要走,結果薛母哭鬧開了,說她這是故意陷薛母于不義。
在月子里這么走了,不是讓所有人戳薛家脊梁骨嗎?
為她付出這么多,花錢費力,到最后落得一個罵名,王雪柔簡直蛇蝎心腸!
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整天又被困在臭烘烘的房間里,沒兩天,王雪柔就抑郁了。
抵抗力下降,加上衛(wèi)生條件太差,感染發(fā)燒。
她不舒服,病殃殃的,薛母也不管。她不坐起來喂奶,薛母就抱著孩子到處去討奶喝。
說她懶,借口孩子吸奶她不舒服,不給喂。說她臭美,不愿意多吃東西,寧可孩子沒奶吃,也不想吃胖了。說她重男輕女,不待見自己親閨女……
薛母對孩子好得跟親生的似的,自然她說什么,人家信什么,反正王雪柔也不可能跑出來為自己辯駁。
一個大月子,四十五天,第二十五天的時候,王雪柔便打開了窗戶,鬧著要跳樓。
一場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的羅生門,在部隊家屬大院鬧了一整天。
到最后,也不過是不了了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