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早已黑透,村里的漢子們都還在后山上沒回家。
平常連煤油燈都舍不得點的村民,拿著火把將后山照得透亮,林棠枝在村里都瞧見了后山的火光。
女人和大些的孩子忙完了白天的活計,這會兒都聚集在后山上給自家男人送水送飯。
男人們扛起鋤頭干活。
女人們就帶自家孩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著家常。
誰也不愿錯過村里重大好事的進程。
誰都想看到這口井的第一瓢水。
何況,這還是神仙顯靈過的地方。
村里幾乎只剩老人和孩子,顯得特別安靜,除了遠(yuǎn)處偶爾傳來的蟲聲鳥聲,就只有林棠枝淅淅索索的腳步聲。
突然,她腳步一頓,猛然回頭,警惕地看著后方。
“出來?!?/p>
陰影處,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“娘?!?/p>
林棠枝把他拉到暗處,低聲問:“你來做什么?”
大山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心虛:“娘要做什么,我就是來做什么?!?/p>
林棠枝:“回家去?!?/p>
大山有些急了:“娘,我來幫你。那狗雜碎欺負(fù)我弟弟,不能就這么算了。”
他只恨自己年紀(jì)小,不得不使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。
否則,他會直接剁了朱賴子。
林棠枝微嘆了口氣,有些無奈。
大山跟著,她就不好用空間里的東西。
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大兒子。
只是他還小,若空間里的秘密被人套話套了去,他們娘幾個最大的依仗就沒了,甚至還有可能招來禍端。
“娘,我不放心?!?/p>
見林棠枝一直沉默不說話,大山也是急了。
“我沒長大,你也是女子,腹中還懷著孩子,怎能叫娘獨自冒險?”
那一聲“娘”喊得林棠枝內(nèi)心微顫。月光下,大山眉眼林棠枝看得不甚真切,只能看到他精瘦的輪廓。
大山不似二川那般喜歡插科打諢,臉皮又厚。
他不善言辭,心思細(xì)膩。
能說出不放心三個字,對他來說,已是極少數(shù)的感情外泄。
林棠枝突然想起今日大山說的話,她這個聰明的大兒子,估摸那會兒就已經(jīng)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。
“行,你跟在我后面,不過要聽我的。”
大山:“好?!?/p>
村里沒什么人,娘倆一路摸到朱賴子家。
先是在院外沒聽到什么動靜,又悄悄來到大門處,從門縫朝院子里看,依舊什么都沒有。
大概率是睡了。
正常這個時候,林棠枝已經(jīng)撬了門摸進去。
反正遇到什么突發(fā)情況,直接閃進空間就行。
現(xiàn)在身旁多了個大山,保險起見,林棠枝又摸到朱賴子家后面,貓在他家窗戶底下偷聽。若他們還沒睡覺,這個地方是最容易聽到他們說話的。
娘倆剛到窗戶底下,就聽到了朱賴子的聲音。
林棠枝身形微頓。
好像,是在說自己家?
朱賴子笑了一陣,又道:“不愧是我兒子,就是有主意。等你爹霸占了那個大肚子女人,還愁沒有媳婦?這女人,好年景能發(fā)泄,能懷孕,能下地干活,還能洗衣做飯。不好的年景還能換錢換糧食,有時候還能當(dāng)肉吃,多劃算的買賣?!?/p>
泥蛋的聲音明明還是稚童,說話語氣已和朱賴子沒什么兩樣。
“女人這么好,我將來要娶好多個。有的留著發(fā)泄,有的留著懷孕,有的留著下地干活,還有的留著洗衣做飯?!?/p>
“我兒子真是聰明嘿嘿嘿。”
朱賴子“嘿嘿嘿”的笑容,聽得屋外的娘倆拳頭都硬了。
“知道朱賴子惡心,沒想到他居然這么惡心?!?/p>
屋內(nèi)的朱賴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話全都被人聽了去,還在和泥蛋暢享著往后的事:“說是有炮制草藥的本事,將來賺了銀子,還不是我的?還有那幾個小畜生,男的送到鎮(zhèn)上做工賺錢,女的全都嫁給老男人換彩禮。誰給的彩禮多,我就把那兩個丫頭片子嫁給誰?!?/p>
“不行啊爹,留一個給我當(dāng)媳婦?!?/p>
朱賴子:“你瞧上她家的丫頭片子了,什么時候的事?跟爹說說。”
“我還沒想好選哪個,三丫溫柔但是不夠漂亮。四丫漂亮,長得跟個狐貍精似的,一雙眼睛給我魂勾沒了,但是太潑辣了,管不住?!?/p>
朱賴子又是“嘿嘿嘿”一陣猥瑣的笑聲。
“那你兩個都試試,喜歡哪個留哪個。”
泥蛋也發(fā)出了這樣的聲音,還是未變聲的童音,聽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
“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?!?/p>
窗外的兩人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。
大山垂下腦袋,抿著唇,嘴角向下,身體似乎被一團厚重的黑色霧氣重重壓著。這一刻,林棠枝似乎又看到了上一世只手遮天,令人聞風(fēng)喪膽的攝政王,帶著陰沉的殺氣。
“大……”
正要開口,林棠枝腦子里突然崩出一件事。
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三丫已經(jīng)沒了,有一天四丫突然哭著跑回家,說泥蛋欺負(fù)她,摸她臉,還要扯她衣服。
趙老太說:“誰叫你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勾引人家血氣正旺的小伙子?老話說得好,蒼蠅不叮那無縫的蛋,人家泥蛋怎么不摸別的小姑娘的臉,就偏偏摸你?”
孫氏說:“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的,別那么小氣?!?/p>
原本林棠枝聽了四丫的話是有點生氣的,聽婆婆和妯娌這么說,又覺得應(yīng)該聽她們的,就跟四丫說是一場誤會,還說了四丫幾句,叫她以后瞧見那些花兒朵兒的,別朝頭上戴。
她說:“你不戴,泥蛋自然就不會欺負(fù)你了?!?/p>
想起自己那德行,現(xiàn)在的林棠枝真想扇自己兩巴掌。
腦子肯定是被豬啃了,才會覺得旁人欺負(fù)自己閨女,都是自家閨女的錯。
旁人欺負(fù)自家閨女。
那是旁人犯賤。
自己閨女想戴什么戴什么,別說是戴花戴朵了。
將來賺了錢,她閨女金銀珠寶就是要掛得滿身都是。
窗下說話不方便,娘倆對視一眼,撤得遠(yuǎn)了些。
剛蹲下,林棠枝就聽大山說。
“我曾經(jīng)在胡郎中那看到過一個方子,有劇毒,已經(jīng)背下來了草藥后山上能找到?!?/p>
林棠枝心里咯噔一下。
大山道:“娘,我想去毒死這倆畜生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