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于景朝著松煙招手,“去一趟淳氏老宅,將遇初接回來?!?/p>
“可是……”淳靜姝完全沒有想到顧于景會下這樣的一個命令。
“難不成要讓你瘸著腳,頂著夜色去接人?”
顧于景冷聲開口,“本官剛好在那邊有公務,順便而已?!?/p>
淳靜姝更驚訝了。
顧于景的意思是,他要順便去接遇初?
松煙也瞪大了眼睛,現(xiàn)在是大半夜,主子哪里來的公務?
而且白日里也沒有聽到過風聲,說夜里還要出動???
“還愣在這里做什么?”顧于景徑直朝著馬車走去,松煙跟在身后,時不時回頭望了望淳靜姝。
淳靜姝的眼神復雜極了。
以前顧于景最怕的便是麻煩事。
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日,他去樟樹鎮(zhèn)上參加書法大會,回程路上,有一個小娘子的馬車壞了,想要順便搭乘他的馬車返回省城,卻被他一口回絕了。
“女人麻煩,本世子不喜麻煩。”說罷,揚長而去,留下那小娘子立在原地,面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當時,淳靜姝就想,以后有什么事情盡量都不要麻煩顧于景,否則哪天他厭煩了,讓自己離開怎么辦?
可造化弄人,六年前,卻是自己主動離開顧于景。
沒想到時隔六年,顧于景卻變了性子,居然也沒有以前那般怕麻煩了。
還主動提出,要順便接遇初回醫(yī)館。
他這一變化,或許是因為他做官后,見多了人間疾苦,心中多了一絲惻隱之心,懂得體恤百姓;
亦是或許,他那個溫柔的妻子改變了他,讓不可一世的世子,懂得了換位思考。
可是,無論何種緣由,他都不會是因為自己而變化的。
自己只是他人生中的曇花一現(xiàn),見不得光。
淳靜姝聽著馬車離去的聲音,搖了搖頭,坐在院子中等遇初。
門口還留著兩個侍衛(wèi),顧于景應該一會便會回來。
這廂。
老宅的大門被敲響時,盧氏匆忙起來開門,遇初一骨碌從被窩里鉆出來,“娘親來啦!”
此時,淳月被吵醒了,她扯著嗓子,不悅地罵了一句,“現(xiàn)在都什么時辰了?你怎么才來接孩子?吵死人了!淳靜姝,你安得什么心?”
卻聽見遇初在外面驚訝出聲,“顧叔叔,怎么是您來了?有什么事情嗎?”
此前顧于景在霽溪小鎮(zhèn)舍命救人的事情已經(jīng)被傳播開來,但這是盧氏是第一次見到顧于景本人。
一時之間,緊張得低下頭。
“顧叔叔在這附近有公務,聽說你在老家,順便帶你回醫(yī)館?!鳖櫽诰岸紫律韥?,看著遇初。
“好耶。”遇初開心地應下,又想想到什么一樣,“我若是跟顧叔叔先回去了,那娘親來的話……”
“她知道的,現(xiàn)在正在醫(yī)館等你呢?!鳖櫽诰鞍l(fā)現(xiàn)遇初考慮問題總是很周全,有超乎常人的心智。
“嗯,那我跟顧叔叔走?!?/p>
遇初點點頭,朝著盧氏甜甜一笑,“伯娘,我先回醫(yī)館啦?!?/p>
盧氏點了點頭。
顧于景牽著遇初的手。
“遇初啊,怎么這么早就走了,不跟小姑姑再玩一會?”淳月此時批了一件披風打開房門。
見到門口的顧于景時,眼前一亮。
原來,淳靜姝跟顧于景的關系這么好!
顧于景還愿意過來幫她接小孩!
“小姑姑,我明天還要上學,先回醫(yī)館了,再見。”哪知遇初根本不接淳月的話語,直接跟著顧于景,往馬車上走去。
“等等,遇初,顧公子!”淳月追了出來。
顧于景側頭,遇初回頭。
在燈籠的照射下,兩個人的臉,清晰同框。
淳月心中猛然一震。
他們兩個人怎么感覺這么像?莫非……
一個猜測在淳月心中形成。
兩人坐上馬車,遇初先是興奮地跟顧于景聊天,而后不知不覺地靠在車廂里,睡著了。
顧于景摸了摸遇初的頭,讓他枕在軟枕上。
遇初直覺得迷迷糊糊中,有一只溫暖的大手,在撫摸著自己,幫助自己入眠,不禁喃喃道,“爹爹?!?/p>
顧于景手中的動作一頓,雖然他知道遇初喊的人不是他,可是心中卻覺得這一聲呼喚軟軟地,柔柔的。
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來接遇初,或許是他是官,幫助剛剛受驚的百姓是指責所在;
或許是因為這個孩子跟自己有幾分相似,討他喜歡;
或許是因為淳靜姝治手有方,他不過是下意識答謝而已。
兩人到了醫(yī)館,顧于景將遇初交到淳靜姝手中后,返回了客棧。
回去后,顧于景疲乏地躺在小塌上,睡著了。
他回到了在稷上學宮上學的時候。
那時候,江芙蕖跟著他在學宮念書,下課后給他熬藥治手。
一天,是戶外寫生課,同窗都去河邊寫生了,只有淳靜姝一人,她坐靠在大樹下,睡著了,有輕微的呼吸聲。
她睡得很香,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夢,她笑了,嘴角掛著的梨渦,看來有一種莫名的憨態(tài)。
他輕輕地靠近,湊近想要看看這個梨渦究竟有多深之時,淳靜姝動力一下,一個不穩(wěn),他的嘴唇掃過她的臉龐。
他記得那時候,江芙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,自己往后退了一步,她又閉上眼睛睡著了。
可這次江芙蕖睜開眼后,顧于景卻沒有往后退開。
他反而朝著江芙蕖的唇吻去,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,他將她抵在樹干旁。
“芙蕖?!彼@樣動情地喊著。
一股木槿草的香氣傳來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手中抱著的人變成淳靜姝。
思緒猛然清醒,他猛然坐起來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小塌上,做了一場夢。
而這個夢中的人,卻在最后一刻發(fā)生了變化。
顧于景看了一眼沙漏,才到丑時末,可他卻怎么也睡不著了。
他覺得方才的那個夢境荒謬極了。
怎么會夢到自己與淳靜姝做了那事?
他一向清心寡欲,最近對淳靜姝的關注,不過是因為誤會,因為好奇。
可怎么偏偏做了這個夢?
他看著床頭擺放的披風,上面還有淡淡的木槿葉的香氣。
從玉縣回來后,他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恍惚。
大概,今夜夢中的自己,被這香氣困擾了。
他如此想的,他覺得自己也應該如此想。
他總不能想,自己是對一個有夫之婦起了心思吧?
他顧于景不缺女人,哪怕沒有江芙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