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老太太愣住了。
她本是想借著和離一事來拿捏淳靜姝,好讓她偃旗息鼓,對淳月與自己的過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但誰能想,淳靜姝竟然一口便應(yīng)了下來?
“淳靜姝,你可聽清楚了,我說的是和離,不是什么其他無關(guān)緊要的事情?!贝纠咸豢芍眯?,就算是和離對女子的名節(jié)也有損害,對淳靜姝而言,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。
“我聽得很清楚?!?/p>
淳靜姝反諷了一句,“不像某人,經(jīng)常選擇性耳聾?!?/p>
淳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淳靜姝,她竟然敢諷刺自己!
“娘子,我不同意。”
淳啟哲心中涌上一陣慌亂,連帶著說話都帶著顫音,“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?”
“娘親,不要……”遇初雖然年歲小,可是也知曉和離是何意,緊緊握住淳靜姝的手,生怕她走了,不愿意松開。
“淳啟哲,現(xiàn)在事情已經(jīng)鬧到這個地步了,你覺得你能忤逆你娘親嗎?”
淳靜姝回握遇初的手,輕輕掃了淳啟哲一眼,說話時,忍不住哽咽了。
她不是不知道淳啟哲對她有多好。
他是那種,自己手指冷了,他都會心疼半天的人。
可是,現(xiàn)在橫旦在兩個人之間的,不止是兩人的感情,還有兩個人的家庭。
淳月這次為了利益,可以出賣自己;
那么下次再發(fā)生突發(fā)情況之時,她是不是也可以賣了遇初?
在答應(yīng)跟淳啟哲好時,淳月就算耍心機,也只是小打小鬧,可是這次,卻是拿自己的清白作為了籌碼。
她是想救淳啟哲,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,她也無怨無悔。
可是,她不喜歡被自己的婆家逼迫去犧牲。
她不是商品,更不是任人擺布的物件,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,也是一個需要被疼愛被家人呵護的人。
可是,她卻以如此骯臟的方式被刺自己。
讓她如何能原諒,如何會原諒?
“這件事情我不會輕易揭過?!?/p>
淳靜姝別過眼不看淳啟哲眼中的紅,“淳月是主犯,我會問責到底。淳老太太……”
“淳靜姝,你來省城一趟膽子變肥了是吧?你休想傷我的月兒!”
淳老太太見淳靜姝一臉堅定,心中一開始有些慌亂,但是一想到她現(xiàn)在還是淳氏兒媳,便拄著拐杖挺直了腰桿,“你若還這樣不依不撓,我們淳家只能給你一紙休書了?!?/p>
被休與和離不同,是女子一輩子的污點,她不信淳靜姝有這么大的勇氣,接受被休棄。
“母親,事到如今了,你能不能少說兩句?”淳啟哲額上的青筋直跳。
“哥哥,都什么時候了,你還維護淳靜姝?你別忘了我們是為了誰才惹事的!”
淳月理直氣壯道,她挽著淳老太太的手臂,眼神也變得囂張起來,“淳靜姝,聽到?jīng)],你再鬧的下場便是成為一個下堂婦!”
只要有母親撐著,淳靜姝就算本事再大,也奈何不了她!
“淳月,這幾年你屢次挑刺,不過是因為你仗著有你母親給你托底罷了?!?/p>
淳靜姝厭惡地看了淳月一眼,厲聲質(zhì)問,“可是淳老太太如今也是從犯,自身難保了,還有什么能力給你撐腰?你囂張的底氣,從何而來?”
以前,她是羨慕過淳月,有一直包容她的娘親。
哪怕她給淳老太太下瀉藥,可是只要她哭一哭,服軟道歉,淳老太太還是原諒了她。
可是自己連生母的面都沒有見過。
小時候,嬸嬸一說起自己的生母,便對著自己橫眉冷對。
嬸嬸說,“你娘親說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懷上你,你知道,她為了不生下你,吃了多少打胎藥,自殺了幾次,服用了多少次毒藥嗎?
你的存在是你娘親存在恥辱,所以,她在生下你的時候,便選擇跳河自殺了!
你生來就克父克母的災(zāi)星,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呢?”
因著生母在孕期曾經(jīng)服毒,導(dǎo)致她出生后身體黑瘦,干巴巴的,如同紙片人一樣,能夠活下來,全憑祖母的湯藥與針灸吊著。
直到淳靜姝生下遇初后,身體毒素排掉了一大半,她才回復(fù)原本的白皙肌膚與窈窕身材,臉上才開始慢慢長肉,有了女人味,身體也長高了不少。
所以,別人很少能夠?qū)⑷绱税椎淖约海c曾經(jīng)那么黑的自己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回想起往事,淳靜姝心中又泛起了隱痛。
淳月此次所以這么囂張,也是仗著自己沒有母親,沒有娘家人撐腰吧。
就算自己這次被周將軍玩弄致死,確實也不會有娘家人來為她斂尸。
“不管你們?nèi)绾瓮{,我不會松口?!?/p>
淳月與淳老太太越是發(fā)狠,淳靜姝的眼神便越堅定,“你們說要休棄我,也不是你們黃口白牙能夠說定的。”
“笑話,我是淳老太太,淳氏的內(nèi)宅當家人,怎么不能……”淳老太太音量也提高了。
“母親!”淳啟哲大聲打斷了淳老太太。
“淳老太太,我跟淳啟哲之間……”淳靜姝閉上眼睛。
“娘子,靜姝,你真的決定不要我了嗎?”
淳啟哲知道她想說什么,走上前握住她的手,心如刀割,“你真的真的,沒有一絲不舍嗎?”
淳靜姝睜開眼睛,里面是霧蒙蒙的一片。
她看著淳啟哲,眼中是不舍,無奈,與嘆息,“淳啟哲,那你能怎么辦呢?”
三年的相處,三年的感動,三年的溫暖都是真的;
可是,橫在兩人之間的家庭沖突也是真的;
縱使,她與淳啟哲最終心意相通,可是,現(xiàn)在她與他的至親已經(jīng)站在對立面了。
一起小打小鬧,淳啟哲都護著她;
可是,現(xiàn)在是名譽與家族攸關(guān)的事情,她沒有把握,也不想逼迫他做選擇。
畢竟啊,這么多年,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,除了遇初,她永遠是被拋棄被嫌棄的那一個。
她又怎么能指望,一個男人愛你,能夠愛得什么都不顧呢?
“啟哲,你醒醒吧!淳靜姝眼中根本就沒有淳家,沒有淳氏!”
淳老太太見淳靜姝沒有松口半分,心一狠,“她現(xiàn)在是在硬撐,想拿捏你呢!你聽娘的,女人不能一直慣著,該敲打就要敲打,讓她知道什么是顧全大局。
你現(xiàn)在便將休書寫上,等到她見到休書了,便知道我們不是威脅,是動了真格了。”
“對,哥哥,不能讓她恃寵而驕!”淳月也在一旁催促,火上澆油。
“嗚嗚,祖母,小姑,你們是壞人!”
遇初見到母子倆要逼迫娘親與爹爹離開,立馬哭了起來,一手牽住淳靜姝,一手牽住淳啟哲,“爹爹,娘親,你們不要分開……”
淳靜姝與淳啟哲四目相對,無聲落淚。
“啟哲,你還在這里墨跡什么?還不快去寫!”淳老太太一把拉過淳啟哲。
淳啟哲紅著眼,看了淳靜姝一眼,轉(zhuǎn)身進屋,攤開宣紙。
“淳靜姝,你就等著我兒將休書拿出來,看你待會還死犟不?”淳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