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話一出,周圍的人都楞住了。
怎么說呢,在官場上老辣,斷案如神,面對江洋大盜好不畏懼,輕松設(shè)網(wǎng)誘捕,以一己之力查清通州漕運貪腐之事,又連著斬殺了十個貪官的顧大人,居然會柔聲說出一個“寵”字?
寵字,比喜歡更高一層。
喜歡一個人或是一只貓,也許只是停留在欣賞的地步,有時候喜也不能代表什么;
但是寵不一樣。
寵,是一種付出了實際行動的喜歡,在喜歡的基礎(chǔ)上,愿意花費更多時間,精力,金錢,去對待一個人或是一只貓,比喜歡層面多了包容與付出的意味。
眾人一度覺得自己是出現(xiàn)幻覺了。
等抬頭再細細觀察顧于景面上的表情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還是那般端正,沒有多余的表情。
仿佛方才那一聲降調(diào),是秋風在吹過巍然不動的屋檐時,不經(jīng)意的呢喃,來無影去無蹤。
顧于景自己也微怔一會。
不知為何,方才想到淳靜姝時,他腦海中閃過的便是這個字。
或許是她這幾天頗得自己的心,他如是想著,神色無常。
淳靜姝坐在椅子上,在眉心微跳后,看著那只波斯貓,眼中的神色收斂了幾分。
淳啟哲心中隱約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,他這口氣……
“顧大人,是下官糊涂了?!?/p>
在經(jīng)過短暫的沉默后,吳知州連忙陪笑道,“大人是專情之人,有一只貓便足夠了,豈會再養(yǎng)第二只?”
說罷,他讓人將波斯貓送下去,端起酒杯,“顧于景,下官自罰三杯。”
本來沉默的氛圍,因為吳知州的調(diào)動,瞬間熱絡起來。
顧于景是這場宴會上最高的官,坐在主位,他感興趣的話題,也自然成了今日宴會上的焦點。
“顧大人,您平常是怎樣養(yǎng)貓的呢?可否傳授一些經(jīng)驗給下官?”
顧于景左側(cè)的一位官員滿上杯中酒,“下官的小女養(yǎng)了一只橘色的貓,總是喜歡經(jīng)常將桌上的杯子打翻,下官怎么說,那個小家伙都不聽?!?/p>
顧于景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,但這個官員開口后,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望過來。
淳靜姝搖了搖頭,官場上的男人都是人精,為了討好顧于景,巴巴地找了這些與貓相關(guān)的說辭來問。
殊不知顧于景壓根就沒有養(yǎng)貓,她倒想聽聽一向能說會道的顧于景,會怎樣答復自己也不知道的問題呢?
像是看到了淳靜姝臉上的幸災樂禍一般,顧于景淡淡開口。
“我家的貓不喜歡打翻杯子,只打翻過硯臺。不過打翻了,再撿起來用便是?!?/p>
淳靜姝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,顧于景,他在說什么?!
“硯臺?”
那人開口,“顧大人的貓經(jīng)常去書房嗎?”
“那可不,上次我們?nèi)サ臅r候,那只貓也在呢?!眳侵葜匦录尤朐掝},樂呵呵地倒了一杯酒。
淳啟哲心口陡然一跳,明明顧于景與他們說的是貓,但是他卻想到了靜姝與顧于景的相處點滴。
眾人又一頓,書房重地,還讓貓進去,可見,那只貓在顧于景心中分量極重。
“顧大人是愛貓之人,我家老太君也養(yǎng)了一只貓,經(jīng)常喜歡去被子里打滾,將棉花抓得到處都是?,F(xiàn)在每晚都要賴在老太君的床上,不肯挪開!”
另一個官員見狀,連忙開口,想要拉近與顧于景的距離,“不知顧大人家的貓,是不是也是如此粘人呢?”
粘人?
若論粘人,似乎是自己更多一些?
顧于景的視線不自覺地朝著屏風瞥去。
淳靜姝手中的筷子,在緊張中,碰到碗璧,發(fā)出一聲響動。
一大塊屏風將里面的場景牢牢遮住,從外面竟然看不清里面。
“什么聲音?”那人起身想要去看。
淳靜姝連忙抓起帷帽。
“本官的貓在里面用膳?!?/p>
顧于景一臉云淡風輕,小酌一口,“她怕生,不必看?!?/p>
淳啟哲想起方才看著靜姝帶著帷帽,上了二樓,結(jié)合顧于景現(xiàn)在所說,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。
哪里是貓在里面,明明是靜姝在里面啊。
眾人本來好奇想看看顧于景的貓長什么樣子,但聽到他這樣說也只好作罷。
“不知是一只怎樣的貓,入了顧大人的眼,那只貓可真幸福。”
“相比是長得可愛,性子好。”
又一個官員接過話柄,“屬下平常最愛養(yǎng)貓,可是養(yǎng)得不怎么好,總是自己跑了,下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?!?/p>
跑嗎?
顧于景手中的筷子一停。
淳靜姝也會跑嗎?
“那肯定是因為你們對那只貓不好,不然好端端地,它跑什么?”吳知州說道。
“怎么不好?我好吃好喝地供著,用心用力地養(yǎng)著,實在想不出哪里不好?!蹦枪賳T搖頭,很是不解。
“這你可錯了,貓很聰明,不是你養(yǎng)著它就會跟你親;
你有時候說話重了,它會覺得你對它不好;
有時候約束著它,不讓它玩,它也會覺得你不好;
若是你有段時間忽略了它,沒有回應它,它也會覺得你不好。
你要心中真的有貓,它便不會離你而去?!?/p>
吳知州老神在在,“論養(yǎng)貓,本官可是老手,看得比你多?!?/p>
顧于景放下筷子,摩挲著碗口,若有所思。
此時,侍女端進來一道剛剛煉制的羊乳羹,吳知州連忙盛了一碗給顧于景,“大人,您嘗嘗,這是來自北山牧場的羊乳,那里練出來的奶酪,每年都是貢品。今日這羊乳羹,味道極其鮮甜。”
顧于景用勺舀了一勺,聞了一下,朝著松煙招手,“送進去罷。”
松煙雙手接過碗碟,將羊乳羹端到淳靜姝面前。
“顧大人,有好的都緊著貓,可見是真心疼愛這只貓的?!?/p>
吳知州笑盈盈地,讓人給顧于景斷了一碗新的過來。
淳啟哲看著熱氣騰騰的羊乳羹,胃口全無。
一旁的吳芊芊看著淳啟哲坐立不安的樣子,眼神瞥向屏風,若有所思。
侍女又上了一道新菜,名為白玉豆腐,每人一小碟,上面撒了蟹黃蠶豆粉。
顧于景照樣讓松煙端去。
淳啟哲卻猛然站起來,“她過敏!她不能吃!”
淳靜姝對蟹黃過敏,吃了便會上吐下瀉,難受一整天。
“淳縣令,怎么,顧大人的貓,你這么了解呢?”一個官員看似無意地笑了。
吳芊芊的視線,在淳啟哲與顧于景之間,來回打轉(zhuǎ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