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南城大雜院那間陋室里躲藏了一日,確認(rèn)暫時安全后,蘇微雨知道必須盡快行動。她回憶起之前在書房整理時,曾無意間聽到兩位低階管事私下抱怨公務(wù),其中隱約提及南城某條巷子里的“老刀”能解決“身份上的麻煩”,收費極高,但據(jù)說路子野。結(jié)合她看過的律法文書和對戶籍管理的了解,她知道這是唯一的途徑。
這日,她讓露珠再次出去打探。露珠惴惴不安地去了那條魚龍混雜的巷子,幾經(jīng)周折,通過一個在街邊玩泥巴的孩子遞了句模糊的暗語,才被引到巷子深處一個掛著破舊卦幡的棚子前。里面坐著一個瞎了一只眼的老者,正在慢悠悠地擦拭一枚銅錢。
露珠按照蘇微雨教的,壓低聲音,含糊地表示需要“辦兩張出遠(yuǎn)門的憑據(jù)”。獨眼老者抬起剩下的那只渾濁的眼睛,犀利地掃了她一眼,并未多問,只沙啞地報了一個高得令人咋舌的價錢,并要求先付一半定金,且只要金銀,不要銅錢。
露珠心驚肉跳地回來,將情況告知蘇微雨。蘇微雨沉默片刻,毅然從藏好的細(xì)軟里取出一支分量最足、樣式最簡單的金簪和一小塊碎銀?!敖o他。告訴他,我們要去江南的路引,還要一份……寡婦的身份文牒。”她艱難地說出最后幾個字,這是她能想到的、最適合她目前狀況且能減少麻煩的身份。
露珠再次前往,將定金和要求告知。獨眼老者掂了掂金簪,嘴角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,只說了句:“明晚子時,原地取貨?!?/p>
等待的這一天一夜格外漫長。兩人幾乎食不下咽,夜不能寐,生怕那老者拿錢跑路,或者更糟,轉(zhuǎn)頭就去告官。每一種可能都讓她們不寒而栗。
子時,南城巷子漆黑一片,只有野貓的叫聲。露珠裹緊衣服,壯著膽子前去。蘇微雨則躲在更遠(yuǎn)處的陰影里,心臟狂跳,手心里全是冷汗,讓好了隨時逃跑的準(zhǔn)備。
露珠到達(dá)時,那獨眼老者果然還在棚子里。他默不作聲地遞過來一個油紙小包。露珠顫抖著手接過,迅速將剩余的銀兩遞過去。老者看也沒看就收進懷里,揮揮手,示意她快走,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多余的話。
露珠緊緊攥著那個油紙包,幾乎是跑著回到蘇微雨身邊。兩人不敢停留,一路疾走回到大雜院,鎖好門,才在昏暗的油燈下,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。
里面是兩張粗糙的麻紙,一張是蓋著模糊官印的路引,寫著虛假的姓名、籍貫和前往江南的事由;另一張則是一份寡婦身份文牒,通樣寫著化名,注明夫家亡故,欲投親靠友。字跡潦草,印章模糊,但足以糊弄沿途不算嚴(yán)格的盤查。
看著這兩張幾乎是用重金和巨大風(fēng)險換來的紙,蘇微雨長長地、無聲地吁了一口氣,脫力般靠在了墻上。有了這個,她們才算真正有了一絲逃出生天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