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。

“轟??！”

一股滔天的火焰，沖天而起！

那火焰，鮮艷如旗幟！

這是人類最堅固的思想！

這是林凡最深沉的執(zhí)念！這是駕馭鬼神的錨點！

這是，這片土地的熱愛！

在這火焰出現(xiàn)的剎那，林凡內(nèi)心瞬間被那通紅的火焰充滿，那火焰洶涌噴薄，前所未有的耀眼！

那璀璨佛光，在這一刻竟是不堪一擊，瞬間被火焰吞噬，林凡的內(nèi)心世界直接被火焰占據(jù)！

與此同時，普賢看著那佛光被火焰吞噬，古井無波的眼中第一次涌出震驚！

“我的佛光！”

“我的愿力！”

“這是什么執(zhí)念！”

“壞了，逃出去！”

這執(zhí)念，竟是能焚燒掉自己的愿力！

甚至朝著自己奔涌而來，這是要污染自己的佛心！

但還沒等他逃出這片內(nèi)心世界，那片火焰已經(jīng)將他籠罩！

執(zhí)念反噬！

這個要度化世人的佛陀，被人心，被執(zhí)念反噬！

一幅幅畫面出現(xiàn)在普賢心中。

那畫面中，有尸山血海，山河破碎。

有神明降臨，日月無光，大地顫抖。

有位面慘遭屠戮，血流遍地。

但也有人族眾志成城，對神怒吼。

有戰(zhàn)士立于城墻，對神明開炮。

有百姓萬眾一心，修建長城！

鮮艷的旗幟，在城墻飄蕩，在人類的怒吼中，在神明的尸體上飄蕩！

普賢努力抽回自己的神念，但這一刻，早已成佛的他內(nèi)心竟是出現(xiàn)了無比的波動，種種情緒涌上心頭！

他一時間呆呆站在那里，身上佛光都暗淡了幾分。

而那個盤膝在地的修羅神則緩緩睜開雙眼，但這一刻，雙眼不在漆黑，而是有紅色的火焰涌動。

幾乎松開的修羅刀再次被握緊。

猩紅而漆黑的修羅神力再次噴涌，面對那尊千米大佛，林凡宛若惡魔緩緩站起。

“你比我想象的厲害，不愧是佛門眾佛愿力第一，也不虧是借了諸佛之力。”

“雖然我壓制了【殺戮】這些規(guī)則，但你竟然能壓制我的殺念，壓制我的七情六欲，鎮(zhèn)壓我的殺孽。”

“你差點就把我變成佛了。”

“只可惜，你不該窺視我內(nèi)心最后一角。”

“那是我最后的堅持，那是……我活著的意義。”

“吼！！”

身后，鬼神一把扯碎佛印，猙獰嘶吼！

“噗！”

普賢嘴角突出一口鮮血，但下一刻，他微微笑道：“那又如何，就算無法度化你，但佛國已起……”

“你為何在笑？”林凡忽然打斷道。

普賢一愣，臉上的笑容凝固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蛋。

佛不悲哀，佛不憤怒，佛不笑。

但……

自己在笑？

“你的人心，反噬了我的佛心?！逼召t呼出口氣，“我從未見過那種執(zhí)念，那是當(dāng)年那些人族都不曾有的，但無所謂了，只需要調(diào)息片刻，靜下心來化去雜念，便好了?！?/p>

“至于你……我雖然無法度化你，但你一人被七情六欲所困，又能如何？”

“如今這里人人皆佛，此地已成西天，自此人人平等，眾生慈悲，成我佛國。”

“人人皆佛……你確定？”林凡笑意吟吟道。

“嗯？”

普賢愣了一下。

忽然。

“你要我成佛？”那平和立掌的殺神平和的雙眼忽然有紅光閃爍，佛氣再次化作殺氣，寧靜的表情變作獰笑：“開什么玩笑，吾王的大秦，還需要我來守衛(wèi)！我成你媽的佛！”

“轟！”

“貂蟬……”呂布緩緩睜開雙眼，笑容森然：“成了佛，可就娶不了貂蟬了?！?/p>

“俺老孫需要你度化嗎？”猴子渾身魔氣再起，雙眸同樣燃燒紅色的火焰，他手持棍子獰笑道：“神，可還沒殺完呢?！?/p>

“阿彌陀佛，猴子，你太暴躁了，難怪你成不了佛。”玄奘呵呵笑道。

“師父，你不也一樣?！?/p>

“不過別說，這幾分鐘是我人生中最平和的時候了，這幾年都沒這么平靜過了?！边h處的陳老也笑了笑：“不過很抱歉啊，我還是好奇科學(xué)的盡頭到底是什么，我更好奇這片土地還能發(fā)展成什么樣，我好奇心太重了，太貪婪了……”

星夜也緩緩睜開雙眼，把玩著匕首，輕聲道：“對不起了，佛，還有人需要我保護他的后背，還有更多的人需要我來保護他們?！?/p>

惡魔王虎也緩緩睜開雙眼，喀俄涅也睜開雙眼，他們相視一笑。

大夏諸神，紛紛醒來！

鮮艷的旗幟下，他們看著這片土地，眼中紛紛有紅色的光芒閃爍。

那是世間最穩(wěn)固的錨點！
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普賢呆呆地看著這一幕，他無法想象，為何這些人能抗住自己的度化。

但還不止如此。

佛光下，一個面容平靜的男人忽然笑了起來：“雖然養(yǎng)女兒很累，雖然得玩命工作付房貸，雖然每個月老婆只給我五百的零花錢，但……每次回家，看到老婆和孩子，那是我一天最開心的時候。”

“不會難過，不會悲傷的確很好，但我總不能放棄他們啊。累點就累點吧。”

一旁有人呵呵笑道：“哈哈，是啊，我的小說還沒看完呢?！?/p>

“成佛有啥意思啊，滑雪都感受不到樂趣，我每天晚上還得吃燒烤呢?！?/p>

“沒了七情六欲，跟死了有啥區(qū)別？這佛，誰愛做誰做。”

“不過別說，剛才那平靜的幾分鐘，還真不錯，完全沒有平日里的緊張和壓力了，跟催眠解壓一樣……佛，要不再來幾次？我可以付費的?！?/p>

他們說笑著，但他們知道，他們差點就成為佛陀。

只是最后，在那七情六欲即將遠離的剎那，那佛擅自觸碰了他們的內(nèi)心最后一角。

那是千萬人對神的怒吼。

那是所有人齊心協(xié)力建造長城的一幕。

那是烈日當(dāng)空，但所有人都拼盡全力的畫面。

那是戰(zhàn)士們面對神明，生死與共，血拼城墻的悲壯。

那是他們與家人朋友，在這片土地上的溫馨過往。

那是這片土地，那是五千年的牽絆。

這匯聚成了人類最堅固的思想，佛法也不能度去的眷戀！

佛光之下，這些人笑了起來，眼中宛若有紅色的火焰在燃燒！

他們的生活的確很累，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壓力，但……那美好的一幕幕，也能讓他們快樂。

人是最會苦中作樂的種族了，哪怕再苦，只需要一點點甜，那段時間的記憶仿佛都變成了甜味。

那點快樂，那點苦中作樂的甜味，不就是人生的意義嗎？

“他們，怎么可能，他們只是普通的人類……”普賢呆呆地看著這一幕，或許是因為純凈佛心被玷污，他竟然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久違的震驚！

這些普通人，怎么可能從大乘佛法中醒來！

這時代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，為何這些人族內(nèi)心都如此堅固，連佛門愿力都無法度化！

最讓普賢無法接受的是，就連那些佛門弟子也紛紛醒來，他們眼中也有那紅色的光芒，他們也在哈哈大笑。

“你們這些佛門弟子，也著相了！也墮落了！”普賢看向那些弟子。

“阿彌陀佛，普賢菩薩，對不起了?！?/p>

“貧僧一生信仰，但今日方知，貧僧乃信心中佛，而不是無情佛?！狈秸蔁o奈笑道：“貧僧日夜上香，今日才知，貧僧求得，乃是大夏極樂，而不是西天極樂。”

佛門創(chuàng)立千年，如今早已發(fā)生了變化。

曾經(jīng)的佛門，一心信佛，斬斷七情六欲。而不知何時，當(dāng)大夏遭遇戰(zhàn)爭，佛門子弟持棍而出，當(dāng)流民失所，佛門廣開廟門。

這違背了最初的不沾因果，斷七情六欲。

但卻成了大夏的慈悲，大夏的人情味。

佛門弟子的佛心也漸漸被玷污，不再沒有七情六欲，佛性被人心渲染，圣潔被人情味“玷污”。甚至如今很多僧人都領(lǐng)工資，開寶馬，娶老婆，上班打卡，下班蹦迪……只能說這片土地太神奇了，什么都變得接地氣了……

人族的笑聲響徹天邊，天邊竟有紅色的火焰燃燒而起。

面對沒有七情六欲的佛，他們在笑。

耀眼的佛光寸寸倒退，滔天的紅芒如火焰將金芒燃燒殆盡！

就連普賢頭頂上方的諸佛虛影和千米法身，都在那火焰中紛紛消散。

“你們……”普賢看著眼前的人族，看著眼前那提刀的少年，“你們都著相了！你們拒絕了大智慧?！?/p>

“這世間本該可以變得更好，如無上佛祖構(gòu)想的那般，人人都做正確的事，人人都不再自私，不再貪婪，世間不再有半點黑暗，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難道不知道，你們生活在……”

“我承認(rèn)，人心是有黑暗的?！绷址颤c點頭。

“那你為何……”

林凡笑道：“但，正是又了黑暗，才有了光。若是天下沒有黑暗，那還有什么光呢？”

“人族自私，卑鄙，貪婪?！?/p>

“得到了想要更多，為此一些人不擇手段?！?/p>

“在如今人人都讀過書的時代，依舊有人不去工作而偷竊，有人想不開而殺人，有人做出令人不齒的事情。”

“但，也因為有了自私，有了貪婪，我們有了愛美之心，我們開始追求更美好的東西?！?/p>

“我們懶惰，所以發(fā)明了各種自動化機器。我們不想餓肚子，所以開始學(xué)習(xí)耕種，我們喜歡美麗的事物，所以有了美麗卻毫無實用價值的藝術(shù)。”

“我們貪婪，所以我們更好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理論，從此有了科學(xué)?！?/p>

“我們恐懼，我們怕死，我們想活的更久，所以我們發(fā)展了醫(yī)學(xué)，延長本該注定的生命?！?/p>

“我們想要快樂，從而有了耽誤工作消磨時間的電影，小說，游戲。”

“我們有好奇心，它驅(qū)使著我們?nèi)ヌ剿鞑恢赖氖虑椤Ｎ覀兊乃囆g(shù)，也都來自于自私和貪婪。我們總是覬覦更多，追求更多，更多不該屬于我們的東西?！?/p>

“我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，也來自于自私?！?/p>

“因為，這是我們的土地，所以我們不愿意拱手想讓給任何人，所以我們拼了一切的戰(zhàn)斗！”

林凡一邊說著，一邊走向普賢。

身后，那焚燒蒼穹的通紅火焰宛若海洋，洶涌燃燒，涌向普賢。

普賢咬牙道：“但你也知道，七情六欲只會干擾理智，如今神明降臨，大夏危難，正需要每個人做正確的事……”

林凡點點頭：“你說，七情六欲會干擾理智，你想讓每個人都做正確的事。”

“但如果沒有七情六欲，那人類文明早已蕩然無存，我們甚至不需要為了這片土地戰(zhàn)斗……與其累死累活的修建長城，哪里有放棄我們的文明與親人，虔誠跪下來的簡單？”

“正是這七情六欲，才讓大夏至今不倒！”

“正是這七情六欲，讓戰(zhàn)士們拼死戰(zhàn)斗，發(fā)揮出超越極限的戰(zhàn)力！”

“正是這七情六欲，讓我人族成神！讓大夏是大夏！”

“做最正確的事固然很好，但，希望和夢想，不就是欲求不滿的貪婪嗎？那些通過苦讀來魚躍龍門的貧寒學(xué)子，那些逆轉(zhuǎn)人生的奮斗者，正是因為這股貪婪，人類閃爍著希望的光輝?！?/p>

什么是絕對理智的正確？

是養(yǎng)牛的孩子接著去養(yǎng)牛，放羊的孩子借著去放羊？

畢竟家里有經(jīng)驗嘛！而且他們奮斗成功的概率，比家庭優(yōu)越、父母關(guān)系發(fā)達的孩子成功概率更低，為何還要費力不討好呢？

是有戰(zhàn)士看到戰(zhàn)友被偷襲，自己立刻躲到一邊，免得被波及？

畢竟自己的命更寶貴嘛，就算自己沖上去擋了，也是一換一，為什么要費力不討好呢？

“我們要做的，不是最正確的事，而是做心中最想做的事情?！?/p>

林凡頓了頓，他想起自己曾經(jīng)的話語，

“我也曾希望，大夏人人成神，但我說的是大夏的神，人族的神，而不是什么實力強大卻沒有感情的佛，也不是神界那些冷漠的神！”

“你構(gòu)建的烏托邦很好，但如果沒了這七情六欲，就算我們?nèi)巳顺煞?，?zhàn)勝了神，那這大夏，還是大夏嗎？”

“你說我們因七情六欲而遭受苦難，但我們也能歡笑，倒是你，真的快樂過嗎？”

普賢忽然愣住。

“你追求人人無欲無求的極樂西天，你說我們著相了，但今天，我要讓你看看誰著相了?！绷址哺吲e修羅刀，那通天的紅色火焰融入林凡刀中。

那是人類的喜怒，那是大夏十四萬萬的人心！

那是佛陀所不齒的七情六欲與貪婪，那是玄奘在十萬八千里路上看到的佛法所不曾擁有的光景，那是玷污了佛心，讓玄奘放棄大乘佛法的雜念，那是人類獨有的險惡卑鄙與美好和歡笑。

那是與佛性格格不入、被諸佛摒棄的人性。

“佛陀度眾生于苦難?！?/p>

“今日，我以人心度佛陀！”

鬼神的嘶吼中，這只集合了世間卑鄙險惡的邪惡修羅，揮舞燃燒著紅色火焰的長刀，斬向慈悲佛陀！

這一刀，破佛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