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不是在污蔑她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你刺殺的動機(jī)成立。意圖行刺當(dāng)今陛下，按律，當(dāng)誅九族?！?br />     班主哈哈一笑，片刻后沉下了臉，不屑道：“你少嚇唬我，莫說我沒有九族，就算我有，也不會怕你！”
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他的九族真該感謝他們把這個狼心狗肺的家伙弄丟了。
    搖搖頭，她退出了天牢。
    陽光有些刺眼，冷瀾之略感不適地瞇了瞇眼。
    忽然，一道陰影覆蓋了下來，擋住了光線，冷瀾之有些驚訝：“顧典司？”
    今日天氣回暖，但他還穿著那件狐皮大氅。
    冷瀾之忍不住有些犯嘀咕。
    莫非，顧典司體寒怕冷？
    不過她沒有問出這個冒犯人的問題，反而問道：“你怎么在這里？”
    顧湛淡淡道：“路過。”
    “快到晌午了，我們的約定便提前到今日，如何？”
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略一遲疑，她便點(diǎn)頭：“好?！?br />     顧湛眸中頓時綻放出了笑意。
    冷瀾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    然而不論她怎么看，那笑意都沒有消退，就那么明晃晃地盛放在他如黑曜石一般晶亮透徹的眸中。
    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，冷瀾之收回視線，這才察覺到自己有些狼狽。
    不多時，二人來到朱雀街的一處小院外。
    門童見顧湛過來，趕忙開門，恭敬道：“老爺?！?br />     眼角余光則是偷偷打量著冷瀾之。
    顧湛清冽的聲音透出了幾許柔和：“這位是，大小姐?！?br />     門童眸中劃過了一抹疑惑之色，卻還是乖乖喚道：“大小姐。”
    顧湛點(diǎn)頭，對冷瀾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：“大小姐，請進(jìn)?！?br /> 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不去看門童呆若木雞的表情，她抬腳邁入門檻。
    這是一出二進(jìn)制的院子，前院種著一株梧桐樹。
    “這是……”冷瀾之有些疑惑。
    “我的私宅。”顧湛閑庭信步。
    進(jìn)了客廳，冷瀾之走到一張椅子前，正要坐下，身后的椅子突然被人拉開，男子清冽好聽的聲音自身后響起：“小姐，請坐?！?br /> 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抿抿唇，她無聲地坐了下去。
    有小廝端上了茶水，正要給二人斟茶，顧湛卻接過了茶壺：“我來吧?！?br />     小廝有些驚訝，卻還是聽話地把茶壺放下。
    看著杯中慢慢蓄積滿了茶水，冷瀾之的心卻越來越不安穩(wěn)。
    她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：“顧典司，本宮……我自己來吧?！?br />     從前他背負(fù)著保護(hù)她的任務(wù)，假扮她的護(hù)衛(wèi)和小廝也就罷了，如今他們都在京里，再這樣便不合適了。
    尤其是，他們?nèi)缃襁€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。
    “為何不合適？”
    顧湛問道。
    冷瀾之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她把心里話說了出來。
    抿唇，她決定開門見山：“顧典司，當(dāng)年的救命之恩早已經(jīng)還清了，你不必如此。”
    顧湛手一頓。
    “小姐覺得，我如今所做的一切，都只是為了當(dāng)日的恩情？”
    “顧典司……重情重義?！?br />     “呵?！?br />     杯中水已滿了七分，顧湛放下茶壺，語音薄涼：“本典司重情重義？小姐怕不是在說笑。誰不知道千面修羅顧湛是條沒有道義的瘋狗，只要能達(dá)成所愿，無所不用其極?！?br /> 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了慕容真所開的玩笑。
    那時她覺得是無稽之談，可是仔細(xì)想想，顧湛權(quán)傾朝野，卻潔身自好，除了錦邢司的女錦邢衛(wèi)外，他的身邊從未出現(xiàn)過女子。
    他連太子都敢罵，連父皇都敢過重話。
    他記得她的喜好，會細(xì)心地注意她的每一處小細(xì)節(jié)，比流紗還要貼心。
    這，真的是對救命恩人的態(tài)度？
    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……
    “顧典司，本宮……”
    “午膳好了，先用膳吧?！鳖櫿看驍嗔怂?，微笑著說道。
    冷瀾之一時無言。
    本以為他又會想之前那樣為她夾菜、剝蝦，不料他今日卻是非常老實，只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吃自己的飯。
    最后一口菜吃完，冷瀾之放下筷子，輕輕擦拭嘴角：“我吃好了?！?br />     她今日并未盛裝出行，簡單的羅裙卻被襯出了高貴的質(zhì)感。
    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爻酝炅艘活D飯，冷瀾之心中那些小糾結(jié)消散了不少。
    她覺得自己想多了。
    父皇提拔他當(dāng)一人之下的典司，給了他無上權(quán)利，這樣大的恩情，他理應(yīng)為盡忠。
    訓(xùn)斥太子是因為太子不爭氣，做了錯事。
    他身為國之棟梁，恨鐵不成鋼。
    對她和顏悅色，除了是因為救命之恩，大概也是因為她是女子，他不太好像對太子一般橫眉冷對。
    至于頂撞父皇……
    那是他作為朝臣的職責(zé)……吧？
    她不再糾結(jié)此時，轉(zhuǎn)而道：“顧典司，接著說那一日的事情吧?！?br />     那日，她本想對越王來個甕中捉鱉，不料等她將文曲宴的人都送走之后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越王已經(jīng)被顧湛處理了。
    顧典司一出手，自然萬無一失，確保越王不可能再詐尸。
    冷瀾之詢問他原因，他并未當(dāng)場回答，還趁機(jī)提出了今日的“報酬”。
    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，顧湛默了默，又為她斟了杯茶：“那一日發(fā)生了什么事嗎？”
    冷瀾之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她摸不準(zhǔn)他的態(tài)度。
    在立儲之事上，他向來是中立的態(tài)度，否則當(dāng)初也不會當(dāng)著文武百官的面將太子罵個狗血淋頭。
    可，謀殺皇族，還是皇位最有利的競爭者，這怎么看都不像是中立的人能做出來的事情。
    正欲說什么，卻聽那人淡淡道：“小姐放心，湛……永遠(yuǎn)支持小姐?！?br />     冷瀾之嚯地起身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    “我說，不論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，我永遠(yuǎn)都會支持小姐。小姐支持誰，我便支持誰。小姐想殺誰，我便殺誰。”
    “擋了小姐的路的人，都該死。”
    似是一聲悶雷在心中轟然炸響，冷瀾之良久都回不過神。
    她靜默不語，低頭沉思。
    沒發(fā)現(xiàn)身后的男子，眸中涌起了深不可見底的痛。
    越王死的那一晚，他做了個夢。
    夢中，沒有她。
    他于千里之外奔襲而來，終究沒能趕上她的葬禮。
    后來，他查清了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