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膳房安靜下來,所有人都看向青年。
“公公,他說他送!”太監(jiān)急切的喊。
他從地上爬起來,幾乎是撲過去將食盒塞進青年手里,動作快的帶起一陣風,不給青年留任何反悔的余地。
管事掃視青年,眼睛微微瞇起,他知道這人。
馬侯,因舍身救下五公主,被當時還未登基的皇上帶回府里。
跟個面團一樣,怎么捏他都沒有脾氣。
沒長一根逆骨,讓干什么干什么,對誰都卑躬屈膝,下賤的很。
這傻子,竟上趕著送死。
管事收回視線,眼尾上挑,漫不經(jīng)心說道:“那就你去送?!?/p>
“是?!?/p>
青年佝僂著背,無比恭順。
提著食盒,他走出御膳房,步子卑微平穩(wěn)。
一直走到御書房,青年才停下。
“皇上,奴才送膳來了?!鼻嗄昙毬暢锏?。
“皇上,你已經(jīng)六個時辰未進食了,龍體為重啊。”
“滾!”劉庭岳低吼。
青年頭垂的越發(fā)低,但他沒走,而是推開了門。
劉庭岳抬起猩紅的眼睛,看著他,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猜疑和暴戾。
青年目不斜視,仿佛沒看見滿地的狼藉,他小心翼翼將食盒放在角落里唯一還算干凈的案幾上。
接著打開食盒,把精致的菜肴取出。
當著劉庭岳的面,他拿起備用的銀筷,每道菜都夾起一小塊,送入口中,細細咀嚼,然后咽下。
咽下最后一口食物,馬侯站起來,恭敬的退到一邊,“皇上,膳食無恙。”
“你不怕死?”劉庭岳目光審視。
“奴才怕,但主子給了飽飯吃,就得盡心?!?/p>
“連你都有這種覺悟,他們卻背棄朕!”劉庭岳聲音冷厲,“朕殺他們,有何錯?”
“不忠不義之徒,就該死!”
“朕要誅他們九族,全都殺了!”
“全都殺了?。?!”劉庭岳神態(tài)癲狂,放聲笑起來。
馬侯面色平靜,朝傾倒在地的香爐掃去一眼。
“皇上,膳食很美味,嘗嘗吧?!?/p>
劉庭岳笑聲一停,抬腳踹翻案幾,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,菜肴撒落一地。
本就狼藉的地面,更難直視了。
“可惜了?!?/p>
馬侯蹲在地上,手蘸著菜汁,放進嘴里。
“真的很美味呢?!?/p>
劉庭岳皺緊眉,死死盯著他,“你在做什么?”
馬侯異常的舉動讓劉庭岳起了殺心,他拿起地上的劍。
馬侯不僅沒畏懼,還笑了。
“皇上,我身上熏了香,你在御書房吸多了,聞不出來也正常。”
劉庭岳瞳孔縮了縮,幾乎瞬間看向香爐。
“朕殺了你!”
劉庭岳暴怒,提劍往前,下一秒整個人倒在了地上。
馬侯輕步走過去,笑著吐字,“那香會讓人血氣躁動、嗜殺?!?/p>
“御書房守衛(wèi)森嚴,我本來接近不了的,但他們被你殺怕了,都躲的遠遠的。”
馬侯掐住劉庭岳的脖子,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沒了。
“參與屠殺修國公府的,我知道不是你?!?/p>
“但劉裕安躲了,我只能從你身上收點利息?!?/p>
“修國公府?”劉庭岳盯著馬侯,因憤怒,胸膛劇烈起伏,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我姓侯,叫侯周,家里最不爭氣的那個?!瘪R侯拔出腿間的匕首,狠狠刺進劉庭岳肩胛骨。
“沒想到吧,我還活著?!?/p>
“對了,你大兒子也活著呢?!焙钪苣抗饫湎聛?。
“你說什么?!”劉庭岳瞪大眼,極度震驚。
裕安還活著?
這怎么可能?
他親自給他下的葬。
裕安是假死?
為什么?
劉庭岳嘴巴動了動。
侯周又是一刀刺下去,血水濺在他臉上,讓他整個人猙獰又可怖。
劉庭岳張著嘴,卻只能發(fā)出微弱的叫聲。
“你放心,我一定會找到他,送你們父子團聚?!?/p>
侯周面無表情,一刀刀往下捅。
劉庭岳被他戳成了馬蜂窩,不知何時斷了氣。
眼睛大大睜著,充滿不甘和疑惑。
他怎么也沒想到,會死在一個茍且偷生的紈绔手里。
明明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賤種,他卻毫無反抗之力。
裕安既活著,為什么不聯(lián)系他?
劉庭岳眼睛漸漸灰敗。
……
內(nèi)侍端著茶水,站在御書房門口。
深吸了好幾口氣,他朝里喚:“皇上,奴才給您續(xù)新茶?!?/p>
見里面沒回應,內(nèi)侍大著膽子推開一道門縫。
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一瞬間沖進內(nèi)侍鼻孔,他拿茶壺的手不自覺的抖起來。
又死人了!
內(nèi)侍咬緊牙關,才沒掉頭跑。
已經(jīng)出了聲,這個時候跑,絕對必死無疑。
低垂著頭,內(nèi)侍往里走。
他什么都沒看見,續(xù)上茶他就走。
內(nèi)侍后脖頸濕透一片,過于緊張,他踩到斷裂的毛筆,一個趔趄,摔在地上。
“嘭!”
茶壺碎裂。
“奴才該死,皇上饒命??!”內(nèi)侍跪起來,就咚咚磕頭。
“皇上饒命!”
磕了好一會,見周邊毫無動靜,內(nèi)侍吞咽口水,鼓足勇氣抬頭去看。
前方哪有人影。
往屋內(nèi)掃了掃,內(nèi)侍一屁股坐在地上,他抹去腦門上的冷汗。
汗液中混著磕頭磕出來的血,疼的他倒吸涼氣。
不敢多留,內(nèi)侍爬起來就要跑。
跑的過程他扭頭朝地上血淋淋的尸體看去,想知道是哪個倒霉蛋。
看清的那一刻,他眼珠子瞪大了,驚的后腳踩前腳,摔了個結(jié)結(jié)實實。
顧不得疼,內(nèi)侍連滾帶爬的接近尸體。
“是、是皇上!”
“來人啊!”
“快來人?。。?!”內(nèi)侍癱軟著腿尖叫。
“皇上!皇上駕崩了?。?!”
消息如投入熱油的火星,瞬間引爆了死寂的皇宮,接著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出去。
屠家密室,魏獻和屠永年圍著永陵城防圖,低聲商議。
“岳父,禁軍里,我已暗中聯(lián)絡了幾個將領,還算可靠。”
“等秦軍過來,我們只要控制了朱雀門,就……”
魏獻正說著,密室門猛的被人推開。
魏獻和屠永年臉色大變,同時拔出墻上的劍。
他們投向秦國的事,劉庭岳知道了?
“老爺!”
管家腳步慌亂,跑的大喘氣。
見是他,屠永年提著的心稍稍松了松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屠永年沉聲問。
“禁軍來了?”
管家搖頭。
“那你慌成這樣?!蓖烙滥晷膹氐追畔?。
不是禁軍包圍屠家,有什么好著急的。
“皇上,皇上駕崩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