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老農(nóng)來了以后，和冷妹子的對話滿打滿算也就十來句，而且極其跳躍，隱藏在話中的隱喻和信息更是堪稱海量，聽得眾人一腦子霧水。

唯獨最后那句。

他們聽得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，聽得毛骨悚然！

脫離源頭！

成為源頭！

這是何等喪心病狂的想法！

他們覺得。

若是換了他們自己，敢有這個念頭的一瞬間，絕對是一個當(dāng)場被抹殺的下場！

而到了此刻。

他們終于開始明白，冷妹子這個天選者

和他們的區(qū)別是什么了。

“好大的野心！好大的魄力！”

老農(nóng)沉默了片刻，突然開始不住地稱贊了起來，稱贊過后，突然又嘆了口氣，話鋒一轉(zhuǎn)，幽幽道：“不過么，小丫頭，我是真的建議你，不要有這種想法?！?/p>

“怎么？”

冷妹子笑了笑，反問道：“只許你有，不許我有？”

老農(nóng)的眼睛瞇了瞇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字面意思。”

冷妹子平靜道：“你說讓我回歸源頭，可你最想做的，便是脫離源頭，你說自由不重要，可你最想要的，反而就是自由，對不對？”

老農(nóng)沒反駁。

粗糲的雙手負(fù)在身后，看著那片無垠星空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“說下去?！?/p>

“若我答應(yīng)了你?！?/p>

冷妹子瞥了一眼光幕上瑟瑟發(fā)抖的狗子，繼續(xù)道：“你其實要做的第一件事，反而是問我脫離源頭的辦法，反而會用盡一切辦法，成為那個脫離源頭的存在！”

“無稽之談。”

老農(nóng)淡淡道：“毫無根據(jù)！”

“不需要有?！?/p>

冷妹子淡淡道：“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想要自由，因為你也比我更想成為源頭，因為你的野心比所有人都要大！”

沉默了半瞬。

老農(nóng)突然抬頭，看向那片星空，又道：“我已超脫，諸法諸劫不能加于我身，比世間任何人都要自由，為何執(zhí)著于脫離源頭？”

“因為你怕。”

冷妹子語氣微嘲，不客氣道：“你怕永遠(yuǎn)受制于源頭，你怕永遠(yuǎn)當(dāng)一個傀儡，你更怕永遠(yuǎn)活在這種陰影之下！”

“我說了，我已超脫……”

“超脫就不是傀儡了？若你真的不懼源頭，不想脫離源頭，何必跟我說這么多？何必要出現(xiàn)在這里？”

“……”

老農(nóng)突然不說話了。

一眾天選者面面相覷。

他們不敢開口，更不敢問。

直到現(xiàn)在這一刻，雖然被鳳汐和冷妹子逼得無路可走，可他們依舊覺得，天選者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，最榮耀的身份，沒有之一！

因為依靠著源頭。

他們可以獲得打破世人認(rèn)知的好處，擁有凌駕于世人之上的地位！

可偏偏……

冷妹子選擇脫離了源頭，而已經(jīng)被他們視作了精神信仰的老農(nóng)，似乎也有這種想法！

到底為什么？

自由，真的就那么重要？

“何必呢？”

突然間，老農(nóng)幽幽嘆了口氣，看著冷妹子，淡淡道：“我的目的，真的就那么重要？”

“當(dāng)然?！?/p>

“還是太年輕了?！?/p>

老農(nóng)搖搖頭，嘆道：“若你選擇裝糊涂，我未必不能給你留一條生路，可如今……小丫頭，所謂慧極必傷，聰明固然是件好事，可太過聰明，反而是把雙刃劍，傷人又傷己，得不償失?！?/p>

此言一出。

頓時坐實了冷妹子對他的判斷！

縱然早有猜測。

可一眾天選者還是有點接受不了。

“前輩……”

一名天選者看著老農(nóng)，試探道：“莫非您真的……”

“真的什么？”

老農(nóng)瞥了他一眼：“真的想要自由？真的想脫離源頭？甚至想成為源頭？”

“……”

那天選者語氣一窒，不敢說話了。

“想！”

“我當(dāng)然想??！”

“我每時每刻都想?。?！”

老農(nóng)自顧自道：“這幾個紀(jì)元以來，我的修為越高，實力越強，見識越廣……我越覺得這個天選者的名頭，天命之人這個身份是枷鎖，是樊籠，更是威脅！”

那天選者面色一白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臥榻之側(cè)，豈容他人酣睡？”

老農(nóng)打斷了他的話，聲音里多出了幾分陰沉之意：“誰又想頭上整日里懸著一把劍，隨時能威脅自己，隨時能要自己的命？我既超脫，便理應(yīng)得享大逍遙，大自在，憑什么還要俯首聽命于人？憑什么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，一件毫不相干的事，便要橫跨界環(huán)，來到這里？”

“告訴我?！?/p>

說到這里，他看著那天選者：“憑什么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他氣場太強，那天選者被嚇得唯唯諾諾，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“憑你是傀儡。”

冷妹子突然道：“既然是傀儡，那么一言一行，一舉一動皆由人操控，便再正常不過！你既接受了這個身份，享受過這個身份帶來的諸般好處，便不該有這些牢騷和怨言！”

“所以啊。”

老農(nóng)感慨唏噓道：“我后悔了！我十分后悔??！從來沒有像現(xiàn)在后悔過?。?！”

一番話。

讓所有的天選者都沉默了。

直到現(xiàn)在這一刻。

雖然被鳳汐和冷妹子逼得無路可走，可他們依舊覺得，天選者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，最榮耀的身份，沒有之一！

可偏偏……

冷妹子選擇脫離了源頭，而已經(jīng)被他們視作了精神信仰的老農(nóng)，也有了這種想法！

老農(nóng)的話。

他們都理解。

老農(nóng)的困擾。

他們也都想過。

可……也只是想想而已，畢竟以他們的層級和修為，眼下乃至未來許久，他們都將依靠著源頭，源源不斷地繼續(xù)享受這個天選者身份帶來的好處！

“所以?！?/p>

老農(nóng)嘆了口氣，瞥了一眼最先開口的那個天選者，失望道：“不過是個最低階的存在，又哪里懂得自由身的可貴？”

“前輩，我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一絲偉力悄然落下，那天選者根本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(yīng)，便在悄無聲息間化作了一縷飛灰，消散在了眾人眼前！

看到這一幕。

其余天選者頭皮發(fā)麻！

他們難以理解！

本該是自己人，亦被他們視作了精神領(lǐng)袖的老前輩，為何會第一個對他們出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