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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016 送你一句話

    不過一米二三的身高,穿的一聲連體猴服,背上還背著個猴子的小書包。

    “啊,啊,我……”

    小猴子驚懼的看著我,嘴巴張得老大,努力拼命叫著,咽喉里卻是發(fā)出嘶啞難聽的殘缺音節(jié)。

    我皺起眉頭,左手打出手語。

    小猴看不懂我的手語,只是用自己的手語不停比劃,嘴里發(fā)出嘶啞的叫喚,一張小臉漲得通紅,呼吸急促。

    我打出手語叫小猴安靜,小猴子卻是用盡全力叫得更大聲,身子都在痙攣。

    那殘缺不全的音節(jié)急促刺耳,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這孩子,有失語癥。

    也就是兒童語言功能障礙。

    我慢慢蹲下,中指豎在嘴前,示意小猴子不要說話。

    跟著,我伸出右手三指輕輕捏著小猴子喉結(jié),又抬起小猴子右手摸到我的喉結(jié),輕聲開口:“一!”

    小猴子奇怪的看著我,靈動無暇的眼睛里盡是迷惘。

    我不動聲色,又抬起小猴子左手搭在我的右手上,再次念出:“一!”

    小猴子依舊奇怪的看著,痙攣抽搐的身子骨慢慢舒緩。

    我毫不氣餒,左手捏著小猴子左手輕輕敲擊,繼續(xù)重復:“一!”

    連著重復念了十數(shù)次,小猴子看我的眼神有了變化。

    從奇怪到迷惘,再到驚訝!

    當我繼續(xù)重復念一數(shù)十次后,我感覺到了小猴子右手傳來的顫動。

    他感受到了我聲帶的發(fā)音震動頻率!

    我有些欣喜。

    這個失語癥的小孩,很聰明!

    接著,我又繼續(xù)不斷重復念一,讓小猴子的右手充分感受我聲帶音節(jié)發(fā)音震動頻率。

    越到最后,小猴子的手越來越抖,看著我的眼睛里盡是驚喜和難以置信。

    隨著我念一的聲音不斷重續(xù),小猴子的嘴也在跟著蠕動,咽喉聲帶也在跟著我的節(jié)奏起伏。

    越念,小猴子的臉色越紅,呼吸越急促,看我的眼神越是激動。

    接連不斷念了上百聲一后,感覺到時機成熟,我左手捏著小猴子的右手,目光凝沉注視他。

    深呼吸,張開嘴,輕輕開口:“一!”

    似乎得到我的鼓勵,也似乎有了心靈感應,更似乎小猴子自己也企盼了很久。

    他渾身繃到最緊,用盡畢生的力氣,跟著我聲帶的節(jié)奏,抖了半天,從牙縫里蹦出一個音節(jié)。

    “一!”

    這一字最簡單的音節(jié)出來,小猴子瘦小的身子骨幾乎就要斷裂,就像是用光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和勇氣。

    我嘴角上翹,默默點頭,迎面接住小猴子怯弱的目光,以示鼓勵,繼續(xù)深呼吸,緩慢開口。

    “一!”

    這一回,小猴子有些用力過猛。

    猛吸氣的那一瞬,他的整個人再次痙攣直往后仰,雙手僵硬如鐵,冷如寒冰。

    我抿嘴搖頭,握住小猴子雙手,先示范深呼吸,再捏住彼此聲帶,繼續(xù)發(fā)音。

    “一!”

    “一!”

    “一!”

    當小猴子順利完成一字的標準念音,我豎起大拇指,露出一抹微笑:“我。童師。你,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小猴子立刻緊張起來,嘴巴再次張大,胸口起伏不絕,費力叫喚:“我……我……胡……素……”

    我不慌不忙示意小猴子停住,沉默幾秒,再次牽起他的手捏住我聲帶,搭上他的喉結(jié)。

    “二!”

    整個一下午時間,我都在教授小猴子發(fā)音。單單只是一到十,就教到了傍晚。

    直到小猴子舉起手表向我道別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西山的晚霞已經(jīng)從金黃變成了淡墨。

    花了兩個鐘頭打掃完房間,修好床和門鎖,拾摞干凈。我靜靜坐在椅子上,默默看著窗外。

    七年了,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都市璀璨的霓虹,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滂沱又厭惡的人間煙火。

    下午與其是我在教不知名的小猴子,還不如說是教我自己。

    那七年,在懸崖洞,有整整三年,都是我自己和自己說話。

    曾有一段時間,我近乎完全失去了語言功能。

    最艱難的時候,若不是想著她,我?guī)缀醵家旆艞墸?br />
    若不是她,我活不下來。

    越是夜深,我越是不適應,也越發(fā)的想她!

    都市的深夜,越發(fā)喧囂,即便關了窗簾,那激光霓虹依舊照得我無法入睡。

    還有那車流聲,喇叭聲,各種噪音聲,在我耳畔無限放大,猶如雷暴。

    這一切的一切,都在提醒我,我和這個世界脫節(jié)太久。

    想著白天發(fā)生的事,我更加難以入眠。

    十一點多的時候,突然的敲門聲讓我如彈簧般從椅子上跳起。

    打開門一看,一雙狼一樣般的寒星冷冷盯著我。

    “被褥。”

    “吃的。”

    “公交卡。地鐵卡?!?br />
    “125,259,202路公交,地鐵二號線,國子監(jiān)站下?!?br />
    板寸黑臉戈立依舊是那刀削斧刻的僵尸臉,語氣依然冷酷而簡練。

    東西丟在門口,絲毫不妥帶水,根本不待我說謝謝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
    不過,奇怪的是,他走了兩步又折回來:“發(fā)工資記得還我?!?br />
    我轉(zhuǎn)手就從包里摸出錢:“謝謝?!?br />
    戈立瞥瞥我,走回來抽了六張,板著臉說道:“不用謝我。新人進來,都是這規(guī)矩?!?br />
    “只此一次?!?br />
    我點頭。

    戈立拿了錢調(diào)頭走到樓梯口又復停住腳步:“送你一句話。”

    “你說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,無論方州發(fā)生任何事,記住一個規(guī)則?!?br />
    “不準報警?!?br />
    戈立送來的東西我一件沒動。

    前腳他一走,后腳我就出了門。

    我又去了大柳樹。

    即便我知道大柳樹今天沒有鬼市,我依然要去。

    縱然我心里很清楚,她絕不是一個失信的人,更不是一個失憶的人,但我心里還是保留一絲絲的希望。

    她或許是因為太忙,以至于記錯了日子。

    或許是她正在做一項至關重要的研究,抽不開身。

    還是站在那棵我和她初見的樹下,獨自等到天亮。

    我還是沒等到她!

    直到天亮之后,我才坐上公交去了方州。

    正式開啟第一天也可能是最后一天的上班生涯!

    “小子。站住?!?br />
    禿老亮碩大的腦袋探出,又一次攔住我:“昨兒下午有人找你。你小子,看著麻桿兒,倒帶桃花嘿?!?br />
    我定住腳步:“誰找我?”

    禿老亮嘿嘿直樂,語帶調(diào)侃:“放心,沒我同意,任何人都過得不了這道門?!?br />
    我沒接話,禿老亮一張肥豬臉立刻垮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