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早在李同將他挪到大樹下的時候，顧友長就已經(jīng)漸漸恢復(fù)了些神智。只是腦子還有點暈乎乎的，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聽到的消息。他一定是還沒有睡醒，以至于聽到文康那小子說，他家大兒死了，而且還是被人給殺死的?？蛇@會兒被胡絹子在身上、肚子上各種一撲騰，他算是徹底躺不住了。只見他在這一波操作后，終于忍不住弓起身子，向著前方“嘔！”的一下子，噴出了一口酸水。四周有片刻的寂靜，李同聞著空氣中彌漫著的酸臭氣息，捂住鼻子，悄悄的向后退了幾步。這口酸水噴得毫無預(yù)兆，直噴得正要再往他身上撲的胡絹子滿臉都是。她也顧不上臭，用袖子胡亂的在臉上擦了幾把，激動的喊道：“當(dāng)家的，你可算是醒了。”“太好了！總算是沒事了?！薄澳氵@怕是餓的吧，怎么就暈了呢？咱們趕緊回家，我做好了玉米面糊糊?！敝钡酱丝?，胡絹子才猛然想起來，自己的鍋里還攤著餅?！皦牧?！我鍋里還攤著餅?zāi)?，這文康也真是的，不知道先找人將你抬回去，跑家里喊我過來干啥？”胡絹子想著鍋里肯定已經(jīng)糊得不成樣子的餅，心里疼得直抽?？傻每煨┶s回去，別到時候再把灶屋給燒著了，那才是麻煩大了。剛剛坐起身的顧友長，一把拉住了準(zhǔn)備起身往回跑的胡絹子?！昂⒆铀?，別管什么餅子了?！薄霸蹅兗椅牟拧牟排率菦]了！”顧友長說著，露出一張極度難看的臉。雖然他對顧文才這個長子千百般的不喜歡，可也是從小捧在手心里，養(yǎng)到這么大的。又是他的長子，那感情怎么可能會不深？只不過是對他太過失望，有些恨鐵不成鋼罷了。他此刻臉上的傷心，可真比當(dāng)年死了爹媽還要難看幾分?！爱?dāng)家的……你說什么？”胡絹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顧友長。什么叫文才沒了？這是說的什么鬼話呢？大清早的，有這么咒自己親兒子的嗎？可是看當(dāng)家的那哭喪一樣的表情，她的心里又隱隱有些極不好的預(yù)感。她顫抖著唇，吞吞吐吐的問道：“什么叫文才沒了？當(dāng)家的……你可把話說清楚了?！薄笆钦娴模目的切∽觿偛鸥艺f的，文才在山上被人給殺了?！鳖櫽验L此時已經(jīng)從之前的驚懼悲傷中緩了過來，帶著幾分哭腔跟面前的老婆子說道。聽了當(dāng)家的話，胡絹子一臉不可置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“不……不會的……我的文才，我的文才?。　薄拔也幌嘈?！他在哪兒？帶我去……帶我去找他?！焙佔佑行┱Z無倫次的說著，便爬了起來，向著小山的方向踉蹌的跑去。還不等胡絹子跑上山，顧文康便帶著家里的大人們急匆匆的往這邊趕。“快！文康你快到前邊帶路?！鳖櫽褎僖贿叴叽僦鴥鹤?，一邊也快步緊跟在后頭。李同慢悠悠的跟著一行人走在最后，像是個去看熱鬧的閑漢，他自然是知道顧文才此刻在什么地方。只緩緩的隨著一群人上了山，最后一次再確認(rèn)一下那家伙是真的斷了氣。清晨的林子里，還帶著絲淡淡的水氣，四處芳草如茵，空氣中散發(fā)著淡淡的不知名的野花清香。可是一行村民們卻根本無心欣賞，只急切的跟著顧文康的腳步，向山上走去。“快！前面轉(zhuǎn)角處就到了，我之前就發(fā)現(xiàn)文才哥倒在那里?！鳖櫸目档脑捯魟偮?，只聽胡絹子長嘯一聲，“我滴個大兒?。　北愫籼鞊尩氐耐皼_去。在場的村民們看著胡絹子那傷心難過的樣子，都不禁有些動容。雖然那顧文才是個大混子，成天無所事事游手好閑?？赏惦u摸狗的事卻從來沒干過，為非做歹的事似乎也沒做過。唯一干過最最出格的事情，恐怕就是在聚仙樓里，對蕊兒干出了那檔子事兒。可后來，他也娶了那小姑娘，算是給人家做出了一個交代??！這么說起來，那小子除了沒干過什么正經(jīng)事以外，倒也還不算是特別壞?？磿夘櫽验L看著沖到最前面的妻子，也不由得紅了眼眶。真是沒成想他也有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的一天。果然剛剛一轉(zhuǎn)過了前面的那道彎，便看到前方的斜坡上趴著一個人?！拔业蝹€大兒啊……”胡絹子一看到那人身上穿著的衣服，正是顧文才昨天的那身，更加確定了男人的身份。男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，臉朝下側(cè)在一旁，后腦上受了傷流了不少的血，將男人的衣領(lǐng)和身下的土地都浸濕了一片。胡絹子看著滿地的血，還有男人后腦上已經(jīng)不再流血的傷口，只覺得心都痛到近乎窒息。早在轉(zhuǎn)過了這道彎后，顧文康便落在了后面。他才不要再往那嚇?biāo)廊说牡胤綔?，之前看到地上那一攤血，可把他給嚇得夠嗆。胡絹子這一次可不敢再像之前撲在當(dāng)家的身上那樣，也往兒子身上撲?？粗櫸牟诺哪且簧硌?，還有地上滲透進泥土里的血，天知道兒子都受了多少罪。“兒?。∧飦砹恕恪憧炱饋碜屇锟纯?！”胡絹子淚流滿面，雙手顫抖著緩緩伸向癱軟在地上，無聲無息的顧文才。淚水一滴滴的從胡絹子的臉上滾落下來，砸在泥地里，跟顧文才流到地上，已經(jīng)變成暗紅色的血混到一處。在場的漢子們見狀都露出了哀傷的神情，不忍上前打擾這個悲傷的母親，對兒子的呼喚。顧文才的傷主要在后腦上，此時的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止住了，頭上因為倒地的時候磕到石子上，碰了一個老大的包。胡絹子的手緩緩的探向了兒子的鼻尖，好半天都沒有感覺到一絲呼吸。她有些不死心的又將手摸向了兒子的臉龐，入手微涼的觸感，直讓她的心也一起跌進了谷底?！昂⒆铀铮尨蠹一飪阂黄饚椭?，把文才先給抬回去吧?！鳖櫽验L兩眼通紅的說道。“不！文才還沒死，他還活著。”胡絹子反手一把推開顧友長伸過來的手，大聲的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