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春兒也顧不上衣裳還沒有收拾完，急急的將整理出來的幾件拿上，放進(jìn)包袱里抱上就朝著外面快步走去。她像是生怕婆婆會突然反悔似的，一走出院子便拔腿就跑，直到跑遠(yuǎn)了，才終于松了一口氣。罷了！左右良才也是鐵頭的親兒子，婆婆的親孫子。他回家去住，想必婆婆并不會為難他。只要自已能窩在顧宅，天天生活在顧娘子的眼皮子底下，想必那個江湖漢子也不敢拿她怎么樣。直到看見顧宅的院門就近在眼前，她才終于徹底安下心來。剛才大嫂和婆婆的樣子，可真嚇人，她甚至都不敢提、更不敢去確認(rèn)一下，大伯哥是不是真的沒事了。呂氏看著弟妹抱著包袱跑出院子，眸光沉沉地對上婆婆的視線。“娘您就這么讓她去顧宅住下？”“萬一她要是不拿月銀回來了還有那些每天能帶回來的好菜?！眳问舷袷峭俗约夷腥?，此刻還生死不知的躺在木板子上，只惦記著弟妹王春兒，似乎已經(jīng)漸漸地脫離了家里的掌控。這種感覺令她很不好受，就好像她這個大功臣，卻沒能在這個家里，得到應(yīng)有的位置一樣?！八f了，晚上讓良才下了工就回來，不住在顧宅?！北R婆子淡淡地開口道。她抬眼看著這個一直歡喜的大兒媳婦，無聲地嘆了口氣。她本來想質(zhì)問王春兒那個小賤人，到底有沒有給鐵錘喂過藥，為什么吳大夫會一口咬定，他根本沒有喝過藥呢？可話到嘴邊，聽她說要住去顧宅，她的心里一下子便直打鼓。鐵頭回來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形，眼下她又得了顧娘子的青睞。即便是他們家，把這個不中用的媳婦休回去，恐怕她也能找顧娘子討個生活?！八屃疾呕貋恚砸蚜粼陬櫦伊?？”呂氏的聲音有些尖厲，沒想到婆婆居然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了弟妹。那可是她的長子??！家里的頂梁柱呀！她難道不該問一問？不該找她追究責(zé)任嗎？“老大家的我也知道鐵錘的事，讓你難受了。”“良才他娘答應(yīng)過了，以后每天讓良才帶吃的回來?！北R婆子的心頭一片悲涼，幾乎已經(jīng)判定了鐵錘的死刑。哪怕鐵錘最后福大命大，緩了過來?？蛇@一回也是元氣大傷，徹底弄壞了身子，什么時候能恢復(fù)過來還不好說，家里就更是需要銀錢的時候。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，打壓王春兒，無論是找她質(zhì)問還是出氣，都不是什么明智之舉。她拉住老大媳婦的手，輕輕地拍了拍，試圖安撫呂氏的情緒。呂氏痛苦的閉上眼睛，她家男人還吊著一口氣呢。她的好婆婆就已經(jīng)開始為以后的日子打算了。說到底，她家鐵錘在婆婆的心里，雖說還占了幾分長子的份量。卻還是遠(yuǎn)不如鐵頭那個兒子，更得她的喜歡。說什么瞧不上王春兒這個媳婦，那也都是過去的事情。眼下見她一天能掙十文錢回來，態(tài)度馬上便不一樣起來。就連良才那孩子，也跟著沾光可以在顧宅干活混口飯吃。小小年紀(jì)就能給家里掙銀子，過幾年說親，怕不是村子里最搶手的小伙子。再反觀自已生的幾個娃，大的也到說親的年紀(jì)了，萬一鐵錘突然走了還不知道兒子的親事，會被拖到什么時候。“我知道了，娘，一切都按娘的意思辦吧?！彼袷怯帽M了所有的力氣，抽回了被婆婆握住的手，一步步朝著灶屋走去。盧婆子的臉?biāo)查g垮了下來，這個老大媳婦怕是被她給慣壞了。也不想想她這么決定，到底是為的誰？還不是為了大房那五個大大小小的娃嗎？“當(dāng)家的”等到呂氏終于燒好了熱水，邁著無比沉重的步子，氣喘吁吁地提著一大桶水回屋，這才搖了搖躺著的鐵錘。“當(dāng)家的”她的目光定格在鐵錘那一動不動的身軀上，一種異樣而不祥的預(yù)感，猛然間籠罩著她。她的手開始不住地顫抖著，緩緩地伸出去試探鐵錘的鼻息，卻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，那里竟然再也沒有了一絲氣息的進(jìn)出。呂氏的身體一下子僵住，瞪大了雙眼，淚水迅速在眼眶里打著轉(zhuǎn)。她緊緊地咬住嘴唇，似乎在強(qiáng)忍著不讓自已哭出聲來，眼中滿是難以置信。突然間，她像是徹底崩潰了一般，雙腿一軟，跪倒在地上。兩只手不停地拍打、推搡著鐵錘的身體，嘴里帶著哭腔?！澳氵@個殺千刀的啊”“你可真是好狠的心??！”她的心里滿是傷心與難過，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來?！澳憔瓦@么突然的走了，留下我一個人帶著五個孩子，日子可怎么過啊！”呂氏像是發(fā)了狠般，不要命的捶打著鐵錘已經(jīng)沒了生機(jī)的身子，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公與怨恨全都發(fā)泄出來。她本來已經(jīng)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，有了弟妹的求情，還有她知道的那個秘密，定能讓弟妹傾盡全力，給鐵錘找份不錯的活干。卻沒成想她千算萬算，設(shè)想了許多，還是沒能逃過命運(yùn)的捉弄。盧婆子剛回到自已屋里，準(zhǔn)備再歇息一會，跟呂氏換著照看兒子。結(jié)果還不等她躺下，竟聽到大兒媳婦在屋里鬼哭狼嚎般的聲音。她急急地坐起身，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。她的大兒子她的鐵錘難道說，當(dāng)真如同吳大夫診斷的那樣，熬不過去了？她連鞋都來不及穿好，只隨意地往腳上一套，便踉蹌著身體朝鐵錘躺著的那個屋奔去。“兒啊我滴好大兒??！”“你可千萬別嚇娘呀我滴個兒咧”還沒進(jìn)屋，盧婆子便開始大聲地扯起嗓子嚎上了。雖說吳大夫診斷過后，她已經(jīng)有了思想準(zhǔn)備，可真到了這一刻，她的心頭還是止不住的一陣陣鈍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