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我說的!”
鄒林臻斂著眼皮,沒說話。
她急了,怕對方真以這事為借口,把自己給辭了,那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,白算計了。
“鄒總,不關(guān)我的事啊,你看我昨晚陪了你大半宿,累得腰酸背痛的,我要是有心破壞你的計劃,我干嘛要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……”唐忻幾步走近,伸出細(xì)白的手指,捏住男人的衣袖拽了拽,同時身體前傾,靠攏過去,全然一副撒嬌求饒的姿態(tài),“再說了,雖然賈總是我的頂頭上司,但您才是我真正的……”
“站好了。”
嬌嗔的神色一僵,她鼓了鼓腮幫子,慢慢地站直身體,手指頭沒松開,再次小幅度地晃了晃:“鄒哥哥……”
熟悉的稱呼送入耳中,鄒林臻只覺得寒毛倒豎,脫口低吼道:“閉嘴!”
唐忻咽了下,訕訕地咬住下嘴唇。
那模樣,要多可憐,有多可憐。
鄒林臻面無表情道:“這件事,我先記著,至于怎么解決,看你接下來的表現(xiàn)?!?/p>
“那我肯定會好好的表現(xiàn)的?。 迸讼仓痤侀_,又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了。
他撇開眼,神色復(fù)雜,也不知是無奈還是嫌棄。
事情果然如唐忻所說的那樣,當(dāng)鄒林臻出現(xiàn)再次出現(xiàn)在樓下時,酒店內(nèi)部的大小領(lǐng)班和主管,看他的眼神已經(jīng)變了。
禮貌中藏著一點戒備和謹(jǐn)慎,顯然賈衛(wèi)風(fēng)已經(jīng)叮囑過什么。
不過賈總并不知道,酒店內(nèi)部早就出了叛徒。
他前腳剛在群里發(fā)的話,后腳就被唐忻截圖轉(zhuǎn)給了鄒林臻。
彼時,鄒林臻正在財務(wù)室里,等著會計拿報表給自己看。
點開那張圖,他瞥了兩眼,表情沒什么變化。
【你覺得,賈衛(wèi)風(fēng)這個人,有沒有問題】
唐經(jīng)理:【這我可不好說,人家是我的上司呢】
“這幾天晚上下過暴雨,聯(lián)系保潔公司,讓他們過來擦一下外墻和玻璃?!笔掌鹗謾C,唐忻的表情就變得認(rèn)真起來,她一邊往前走,一邊四下打量,觀察需要清掃或者修葺的地方,保證邊邊角角都一塵不染。
跟在她身后的人有些遲疑地說道:“聽說總公司派人來了,咱們在花銷上是不是應(yīng)該稍微控制一點?要是在這種時候撞上,恐怕……”
“呵?!碧菩眯α寺?,“錦繡是七星級酒店,整潔是最基本的門面,這是應(yīng)該花的錢,有什么好控制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好了,我心里有數(shù)。”
這時,手機發(fā)出嗡響,消息進來了。
【那就實話實說】
她挑了下眉,抬手?jǐn)[了擺,示意身后人先去其他地方忙,自己則靠著走廊的欄桿,與所有人眼中的“外人”閑聊起來。
【老實說,賈總這個人,雖然有點自大和懶惰,但總體來說,還算不錯,至少愿意放權(quán)讓手底下人去自由發(fā)揮,也樂意聽取大家的意見,集思廣益,其他的,我就不太清楚了】
發(fā)送出去這段話后,她噙著笑,等著對方進一步發(fā)問。
然而等來等去,十幾分鐘過去了,對話框就像死機了一樣,沒了動靜。
“搞什么……”計劃被打亂,唐忻有點不爽,她咬著指甲想了想,試探著又發(fā)了一句話。
【您就沒什么其他想問的了?】
“好,謝謝?!?/p>
鄒林臻合上文件夾,交還給財務(wù)室的工作人員。
糊弄得過于明顯,辦公室里的幾個人都有些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,以為會被責(zé)罵或者質(zhì)問。
但什么都沒有。
男人似乎毫無察覺,只是來走個過場而已。
見他沒有為難的打算,大家不由地松了口氣。
其中有個小姑娘甚至忍不住紅著臉道:“姜先生,你看了這么久資料肯定也累了,我這邊有綠豆糕,還有從老家?guī)淼牟枞~,我給你泡一杯,坐下來休息會兒吧?”
小姑娘長得不錯,平時是辦公室的團寵。
從來只有別的男人向她獻殷勤的份,什么時候這么熱情過。
見此情形,其他人紛紛露出了妒忌的神色。
“不用了?!?/p>
鄒林臻淡淡地點了下頭,起身離開,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對方。
小姑娘瞬間紅了眼眶,盯著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委屈極了。
周圍人連忙七嘴八舌的哄著。
“是他沒眼光,咱別理他!”
“就是,總公司來的就了不起啊,放心吧,賈總發(fā)了話,沒兩天就讓他從哪來的回哪兒去……”
走廊上,鄒林臻收回目光,繼續(xù)往下一個部門走去。
轉(zhuǎn)了一圈,最后來到客房部。
“你們主管呢。”
領(lǐng)班老老實實道:“之前的主管被辭退了,新來的主管姓任,不過他……不怎么能在這邊。”
“上班時間不在自己崗位待著,他去哪了?”
領(lǐng)班又看了眼對面的男人,見他只是例行問話般的態(tài)度,便放心大膽的說道:“大概外出辦自己的事情,或者去找領(lǐng)導(dǎo)們溝通感情吧,反正做事的是我們,任主管在還是不在,又不重要?!?/p>
與此同時,湯玫辦公室。
鄒林臻要找的任軒,就在這里,正坐在小沙發(fā),蹺著個二郎腿,十分放松的樣子。
他長得倒是還不錯,濃眉大眼的。
就是舉止粗俗,即使西裝革履,也有點拿不上臺面。
不過要不是這樣,也就沒他哥什么事兒了。
湯玫瞪了眼已經(jīng)快踩到小茶幾的腳,沉聲道:“放下來?!?/p>
“騷瑞,騷瑞?!比诬幟ψ鄙碜?,一臉乖巧加恭敬,“玫姐,我這人是混,但我絕對聽你的話,你讓干什么就干什么,別說你跟我哥的那層關(guān)系在,就算沒有——”
湯玫一個眼神瞥過去:“要是沒有你哥,你連進酒店的資格都沒有?!?/p>
“是是是……這不是咱哥倆的福分到了么,能遇上玫姐……”
“好了,別說那些廢話了,我叫你來,就是跟你提個醒,最近收收性子,千萬別讓總公司來的那個人抓到把柄,要是讓他查出什么,我們都得完蛋?!?/p>
“怎么可能查的出呢,我哥那個人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,謹(jǐn)慎得很,每一筆來往都有明確記錄,假賬做到咱們這份上,那也是……”
“噓?!?/p>
湯玫抬起手,制止了對方的漸漸高亢的嗓音,她起身來到門口,刷地拉開門。
走廊上靜悄悄地,只有遠處依稀傳來談話聲。
“怎么了,玫姐?”
關(guān)上門,湯玫的臉色還是不太好:“這次總公司之所以派人來,好像是因為有誰投了舉報信,我總覺得,有人在針對我……”
“姐,你有沒有懷疑的人選?我?guī)湍闳ヌ教降祝 比诬幣闹馗?,自告奮勇。
“有是有……”湯玫說了幾個人的名字,末了忿忿道,“我最懷疑的,就是那個唐忻!不過她只是個騷狐貍,有賊心沒賊膽,又不怎么像?!?/p>
“你是說,那個前廳經(jīng)理?”想到開早會時,看到的那張嬌媚的臉以及婀娜的身段,任軒眼中不禁滑過一絲異色。
湯玫沒注意,只道:“算了,這節(jié)骨眼上,你就別去給我惹事了,記住一句話,低調(diào)行事,一定要低調(diào)!”
“知道了姐,你就放心吧……”
出了辦公室,任軒在大廳繞了一圈,就直接離開了錦繡。
反正也快到下班時間了,如今自己可是個小領(lǐng)導(dǎo),誰敢說三道四。
仗著有背景,他越發(fā)肆無忌憚。
反正按照枚姐的意思,盡量不要跟那個姓姜的對上,他早退也算是合理的做法。
早早地在酒吧坐下后,打電話搖了幾個人過來。
這些人,之前都是跟在他后面混跡的小弟,現(xiàn)在被他安排在大哥的公司里做倉管。
總之,有他一口吃的,弟兄們絕不會餓死,因此大家對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死心塌地。
酒過三巡,任軒有了些醉意,腦子里不禁又浮現(xiàn)起唐忻的模樣來,心里面頓時癢癢的。
察覺到大哥的心不在焉,有個小弟便開口打聽。
摘掉一部分不能說的,任軒表達了自己的憤怒。
眾人聞言,立馬起哄。
“姐對大哥這么照顧,就也是咱們的姐,現(xiàn)在有人欺負(fù)她,那必須報仇?。 ?/p>
“就是,把那個姓唐的女人給辦了!”
“那種女人,肯定早就不干凈了,大哥一表人才,英俊瀟灑,睡她是看得起她!”
一群人拍著桌子激情發(fā)言,酒吧里的人見怪不怪,沒人多管閑事。
任軒越聽越心動,理智徹底消失殆盡。
“你們說得沒錯!”他興奮起來,隨即嘖了聲,“可這事,不太好辦啊,那女的整天待在酒店里,根本找不到什么機會……”
“機會,那都是人想出來的,大哥別急,弟兄們這就好好幫您想想……”
那日離開后,連著兩天,唐忻都沒有再見過鄒林臻。
雖說酒店就這么大,但碰見的幾率還是挺小的。
不過根據(jù)同事的提供消息,那男人似乎沒有出過門,除了早餐,其他兩頓都是叫的客房服務(wù),也不知道在里面搗鼓什么。
總之,大家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,漸漸地開始將其遺忘。
就連賈總那邊,也是晨會時有個人提了一嘴,才想到對方的存在。
“居然還沒走?”賈衛(wèi)風(fēng)皺起眉,神情里充滿了不耐煩,問下面人道,“他這幾天都做了些什么?有沒有說什么奇怪的話?”
各部分主管紛紛搖頭。
“沒有,雖然性子有點冷,好像軟硬不吃的樣子,但也沒為難我們?!?/p>
“是的,我們給的那些材料,一看就是敷衍了事的,可他什么都沒說?!?/p>
“賈總,我覺得應(yīng)該就是走個過場,可能上面對時間有要求吧,他自己呆夠了會走的。”
湯玫眼珠子一轉(zhuǎn),道:“賈總,我認(rèn)為他是故意的?!?/p>
這么多人中,有了個不同的意見,賈衛(wèi)風(fēng)好奇地看過去:“湯副總的意思是?”
“他肯定是故意拖著不走,等您給好處?!?/p>
“可我一開始就說了要招待他,是他自己……”
“那點好處,人家哪里看得上眼呢,要我看啊,他八成是發(fā)現(xiàn)找不出什么問題了,便打算長期住下來,然后暗地里監(jiān)管著我們,稍有風(fēng)吹草動,就拿出來當(dāng)把柄,到時候,我們便成了被動的一方……”
“他做夢!”賈總一拍桌子,臉色都黑了,“不行,既然是這樣,那就不能讓他繼續(xù)待下去,必須想法設(shè)法把他逼走!”
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唐忻有點坐不住了。
她是真沒想到,湯玫還挺厲害,居然三言兩語就煽動起賈衛(wèi)風(fēng),看這情勢發(fā)展,是要完的節(jié)奏啊。
她向來是事不關(guān)己高高掛起,走每一步都很謹(jǐn)慎,但顯然,此時此刻不得不提醒幾句了,別一整個玩脫了,惹怒了上面,來個全員大洗牌。
“那個總經(jīng)理,我認(rèn)為鄒……姜先生他不是那種人,其實……”
“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,你又清楚了?”湯玫高聲打斷,乜著眼嗤笑一聲,“難道說,你的動作那么快,都已經(jīng)把人家給拿下來了?要真是那樣的話,也難怪你不幫酒店說話了,反正出了事,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,弄不好你們早就勾搭上了,里應(yīng)外合,等對方拿到好處,升了職,就把你帶到總公司那邊去,他該不會,就是這樣承諾你的吧?”
唐忻:“……”
怎么說呢,也不算是完全猜錯了。
要不是立場不同,她簡直想鼓鼓掌,為湯玫的聰明和機智。
能爬到這個位置的,果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啊。
面對四周投來的打量,唐忻半點沒慌。
潑臟水,造黃謠,這些事,她早就習(xí)慣了。
要是幾句話就能激得她跳腳,還怎么坐上前廳經(jīng)理這個位置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