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思悅竭力掩藏,但眼底閃爍的驚慌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——
她在心虛。
紀錦州按了按眉心,“接下這個案子的律師叫簡皓宇,幾乎沒有敗訴的記錄,是個鐵腕律師,目前他帶著團隊在查相關(guān)資料,并且給法院遞交了申請?!?/p>
莫思悅更加緊張,“不行!不能翻案!想個辦法阻止他們!”
紀錦州沉默了。
這件事同樣是他的心病。
當年他們幾乎是害死了那個女人。
哪怕用‘大局觀’來麻痹自己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。
隨著那個女人死去,他們掩埋了所有相關(guān)的事情,只能任由這件事被蓋棺定論。
然而這三年,他時常被良心譴責,午夜夢回時,也總會驚醒,耳邊回蕩那一句“我沒有殺人!”。
“錦州?紀錦州!”
莫思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一抬頭,對上她別有深意的眼神。
“錦州,你會幫我的對嗎?”
紀錦州沉默了。
“當時那個情況你應(yīng)該很清楚,我沒有別的選擇,文物也沒流落出去,等哪天易鋮奕的記憶恢復了,就能找到了。而且當初的意外也不怪我們,要怪就怪她運氣不好?!?/p>
然而,這一次,紀錦州卻沒有順著她的話,而是認真的說道:“這根本不是意外,也不是運氣不好。當初我們都猜測到河西會將她從監(jiān)獄里弄出來,那場大火就是他們故意做的,目的就是為了將人帶走,如果她沒入獄……”
“夠了!那都是你的猜測不是嗎?我們根本沒有證據(jù),這件事不能怪在我們頭上!”
紀錦州張了張嘴,但看見莫思悅的眼神時,還是咽回去了。
“總之,這個案子不能翻!”
莫思悅咬著下唇,眼神偏執(zhí)。
最后兩人不歡而散,紀錦州帶著心事,驅(qū)車回家。
他住在一個老式小區(qū)里,剛停好車上樓,準備開門進去時,神情一變,伸手摸向了腰間的配槍。
清麗的聲音響起。
“紀先生 ,不用那么緊張,把槍放下吧。”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看見一個人站在走廊的陰影里,緩緩走出。
隨著光線明亮,逐漸看出模樣。
那種熟悉感令他頭皮發(fā)麻,呼吸急促,一個名字差點脫口而出。
但當他看清楚那個人時,他又咽回去了。
不是她。
可剛剛那一剎那的熟悉感太像了。
“紀先生好像看見我很緊張?!?/p>
楚綿綿帶著微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。
紀錦州的心口緊了緊,但沒松開配槍,反而警惕的問道:“你是誰?”
“抱歉,還沒自我介紹一下,我叫楚綿。”
當聽到這個名字時,紀錦州的瞳孔一縮,呼吸急促了些。
楚綿綿注意到他微弱的變化,唇邊的笑容更深了,道:“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,為什么?你認識我?”
“你找我什么事?”
“的確有些事想和您聊聊,方便進去嗎?”
紀錦州沉默了片刻,還是打開了門,“進來吧。”
屋子里面很整潔,家具很少,看得出來是個單身男人的小房子。
“要喝什么?”
“白開水就好了?!?/p>
“坐吧。”
楚綿綿很自然的坐在沙發(fā)上,打量了一圈。
“找我聊什么?”
紀錦州把水遞過去,問道。
“聊一個人?!?/p>
紀錦州捏著杯子的手加重了力道,似乎猜到了她要說什么。
“沒什么好聊的?!?/p>
“當然有,紀先生在逃避話題嗎?”
“夠了!你讓人翻案,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“楚眠是我的妹妹?!?/p>
紀錦州的臉色一變,下意識否認:“不可能!她沒有姐妹!”
“你這么清楚嗎?”
紀錦州閉嘴了。
“我妹妹根本不會殺人,還不明不白的死了!我這次回國,就要給她翻案,還她清白?!?/p>
“那你來找我有什么事?”
“紀先生當年也參與了這個案件吧?”
紀錦州避開她的視線,“我已經(jīng)離職了,當年的事情無可奉告,都是機密,請回吧?!?/p>
“您為何突然離職?”
“沒有為什么,不想干就不干了,就這么簡單。”
楚綿綿搖搖頭,道:“你在撒謊。我觀你面相,并不順遂,你有至親重病在床,且錢財漏斗,應(yīng)對治療你并不輕松。另外眼下烏青,思慮過度,紀先生,你過的不太好吧?”
紀錦州的臉色狠狠一變,一改之前的冷靜態(tài)度,“如果你來這里是為了說這些,那你可以走了,我不歡迎你。”
楚綿綿也不再笑意盈盈,眼神變得銳利,開門見山的說:“我妹妹死的那么慘,紀先生不想說什么嗎?”
“我沒什么好說的,你若要查就去查,當年的罪證齊全,手續(xù)沒有問題?!?/p>
“你問心有愧嗎?”
“我問心無愧。”
氣氛宛如凝固了一般。
半響,楚綿綿站起身,笑了笑,“既然您這么說了,我逼問下去也沒結(jié)果,我先走了,改日在拜訪?!?/p>
說罷,她朝著外面走,快要離開時,她停下腳步,道:“紀先生,我妹妹是一個很好的人,她從未做過任何壞事,死的那年,她不過是22歲,留下一雙兒女,悔恨而亡,至今還被人誤會謾罵,而且那個時候,她還懷著孩子,一尸兩命,她真可憐?!?/p>
門開了又關(guān)上。
紀錦州站在原地,臉色發(fā)白,肩膀顫抖。
楚綿綿下了樓后,緊抿著唇。
“一個紀錦州是做不了這件事的?!?/p>
楚江河站在下面等她,說了這么一句。
“嗯,我知道。我等他露出破綻?!?/p>
“你就這么確定他會?”
“直覺?!?/p>
接觸過紀錦州后,她可以確定這個人比她所想的優(yōu)柔寡斷。
她查過紀錦州的治療,根正苗紅,三代都是警察,思想很正,可以說是一個好警察。
但三年前她死了后,紀錦州就離職了。
一個人放棄了自己熱愛的事業(yè),一定是因為有什么東西承受不起。
比如當年的真相,比如她的死亡。
她賭的是這個人還有最后的良心和警察的正義,如果有,那么當年處理的案件絕對不完美。
楚江河笑了笑,“你翻案后,還打算恢復身份嗎?”
她沉默,搖搖頭。
“人死不能復生?!?/p>
屬于‘楚眠’的過去已經(jīng)葬送。
但‘楚眠’的遺產(chǎn)她得拿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