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云庭開始重整山河。
他不設后宮,不立后妃,身邊除了太監(jiān),甚至都沒有伺候的宮女。
太子妃有時候都覺得他實在是太苦了,忍不住輕聲勸他:“一輩子太長了,云庭,你要找個人陪一陪你。我始終是會死的?!?/p>
蕭云庭堅定的搖頭:“我不必別人陪,只要想到等到我死的那一天,就能跟她重逢,我就半點不覺得日子難捱了?!?/p>
人是經(jīng)不住誘惑的。
他信得過自己的意志力,但是不會讓自己去做這無謂的試驗。
若是選了后妃,放了宮女在自己身邊,誰能保證會不會有一個萬一呢?
他心里有了想做的事,所以半點不會讓這樣的可能發(fā)生。
天下所有的花兒在他眼前都沒有顏色,因為他的映山紅已經(jīng)凋謝了。
戚元就這樣跟著蕭云庭走完了漫長的一生。
他重用能臣武將,抗擊倭寇,北拒瓦剌,甚至最遠打到了月氏,仿照前朝設立安西都護府。
而對于叛亂的云南,則選擇用改土歸流的法子,慢慢的選派朝廷官員,架空土司的權力,將權力收歸朝廷。
另外放開對奴隸的限制,允許他們讀書,允許他們科考。
連安南王也被抓到了京城成了俘虜。
他是真的做到了一個好皇帝能做到的一切。
然后,他將皇位禪讓給了最小的弟弟,之后去了龍虎山。
臨走的時候,他將戚元的骨灰捧在手里,鄭重的對著太廟拜別了列祖列宗。
他對得住先輩,也對得住天下。
現(xiàn)在,他要踐諾,去見他的元元了。
張?zhí)鞄熞呀?jīng)一百三十七歲了,看上去雖然垂垂老矣,但是卻精神矍鑠,甚至比蕭云庭看上去精神都還要好一些。
眼見蕭云庭捧著戚元的骨灰罐出現(xiàn)在自己眼前,就算是已經(jīng)看破世情的張?zhí)鞄?,也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,伸手在蕭云庭腦門上點了一點,就如同幾十年前那樣呵斥他:“傻孩子!”
真是個傻孩子啊,怨不得永昌帝會那么喜歡他。
蕭云庭無言的朝著張?zhí)鞄熆牧藗€頭。
張?zhí)鞄煄еサ搅颂鞄煹赖拿鼐常髮χ鴱埖懒晏鞄燂w升留下的玉印,沉聲說:“蕭云庭,你聽清楚,任何一個逆天的秘法,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,而且同時要承擔所不能預料的風險,你明白嗎?!”
戚元已經(jīng)即將握不住手里的虎牙,覺得它在隱隱震動。
是它在為它的主人哀嘆嗎?
她不是個磨磨唧唧的人,但是此時此刻,她下意識的搖頭。
不要,蕭云庭,不要這樣做。
我已經(jīng)知道你愛我。
我已經(jīng)知道你付出過什么。
蕭云庭重重的對著天師玉印磕頭,神情堅定:“我明白,我愿意!”
“好!”張?zhí)鞄熅o緊握住了蕭云庭的手,一動不動的看著他:“我要你明白,你需要付出性命的代價,我需要你的所有心頭血!”
蕭云庭面無表情的應是。
戚元已經(jīng)無法呼吸。
而張?zhí)鞄熼]了閉眼睛緊跟著又說:“我也需要你明白,就算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,結果也是不確定的。有可能她重生了,但是那個世界已經(jīng)沒有你了。”
“也有可能她重生在她的人生剛開始的時候,可你卻死在茅山那場災禍里。”
“就算是事情很順利,她能重生,你也能活下去,但是你也有可能要付出早夭的代價?!?/p>
“甚至有可能,重生以后,她有另外的際遇,將你視作仇敵,你的仇敵也有可能重生?!?/p>
徒手摘星,再難遇我。
張?zhí)鞄煈z憫的看著他:“就算是這樣,你還是想要繼續(xù)嗎?”
一個人有了執(zhí)念的時候,那么就會生出無限的勇氣。
蕭云庭扯開自己的衣裳,露出自己的胸膛,抬起臉真誠坦蕩的看著自己的師尊:“師尊,多謝您給我一條命,我知道您讓我去當皇帝,去積攢功德也是想讓我活下去,活的久一點。”
“我聽您的話,我活的很久了,我愛護了百姓,送走了母妃,給師傅送了終?,F(xiàn)在,我已經(jīng)了無牽掛了,不管結果是什么,我都接受,求您成全?!?/p>
張?zhí)鞄熯@樣的人,竟也忍不住老淚縱橫。
這個關門弟子,就跟他的小孫子也沒有什么分別了。
現(xiàn)在他卻要親手送他走。
他閉上眼睛,忽然扯出墻上掛著的天師寶劍,捅進蕭云庭的胸口。
戚元厲聲驚呼:“不!”
虎牙已經(jīng)發(fā)紅,在那一瞬間,爆發(fā)出巨大的光亮,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。
她只覺得胸口痛的像是有無數(shù)只螞蟻在撕咬。
然后就失去了知覺。
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戚老夫人浮腫的眼睛,還有二夫人淚流滿面的樣子。
而此時,她身邊還有一個更熟悉的人。
胡太醫(yī)已經(jīng)完完全全成了個乞丐。
抓著自己的頭發(fā)一直在抓狂:“不應該啊!不應該!我,我都盡力了!她什么都正常,喂她喝水吃流食也都能吃得進去,怎么就是醒不過來呢?怎么就是醒不過來呢?!”
真是太欺負人了!
怎么每次碰見戚大小姐的事兒就這么難?!
還有賴成龍,這個小兔崽子,竟然把所有的大夫都關在這里,說是治不好戚元就讓他們陪葬!
陪葬陪葬陪葬!
干脆全都去死算了!
他給皇帝陪葬還說的過去,給一個侯府的大小姐陪葬算個狗屁?。?!
正在抓狂的時候,他就忽然聽見一道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:“我睡了多久?”
?
胡太醫(yī)覺得自己好像是出現(xiàn)幻聽了,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頭上鳥窩一樣的頭發(fā)。
可是一回頭,卻正對上了戚元明亮的眼睛,頓時跌坐在了地上,大喊一聲:“媽呀!”
我的娘哎!
這位大小姐可總算是醒了!?。。?!
他忍不住大喊:“醒了醒了!人醒過來了!”
戚老夫人本來還在大聲呵斥說讓準備壽衣的一個神婆,哭著說:“你胡說八道!我的元姐兒且得長命百歲呢,才不會死!”
一聽見這話,當即就急忙回頭,一眼對上了戚元睜開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