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錚是和方師長、方勝楠一起離開的,沒回駐地,直接從首都出發(fā)前往演習(xí)地點同大部隊匯合。
他們走后一個多小時天色才慢慢亮起來,剩下的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起床。
借宿陌生人家里,林杏花感到十分局促,醒了也不敢出來亂轉(zhuǎn)。
但想著皎皎月份大了,肚子里還是雙胞胎,需要的營養(yǎng)比平常人多,昨晚上又吃得少,這會兒該餓了,她走了出來,打算幫吳嬸一起做早飯。
快到廚房門口時,里面?zhèn)鞒稣勗捖暋?/p>
除了吳嬸,另外兩個是華家大伯母周秀貞和姑姑華明蘊。
“小蘊,昨天我讓你探探仲遠(yuǎn)的口風(fēng),怎么樣了,他究竟怎么打算的,真要和那位林同志結(jié)婚?”
華明蘊道:“老幺單身這么多年,結(jié)婚找個伴不挺好,省得孩子們夾在中間難做?!?/p>
周秀貞把油紙里的桃酥拿出來擺在盤子里,猶豫道:
“那也不能為了孩子強湊啊,林同志跟仲遠(yuǎn)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,沒有共同語言的人怎么一起生活?時間久了怕是會成怨偶?!?/p>
“要我說,還不如娶了亦舒呢,阮家祖上是書香門第,兩個人不至于聊天的時候你談?wù)撐膶W(xué)我議論種地,風(fēng)馬牛不相及。”
華明蘊不贊同地蹙眉,“大嫂,以后這種話別說了,老幺對阮亦舒沒那個意思,這些年她纏著咱媽獻(xiàn)殷勤,外頭還以為是我們故意吊著人家?!?/p>
“要不是看在老一輩的交情,阮叔臨終前托付咱爸照顧阮家,誰愿意搭理她?!?/p>
提及阮亦舒,華明蘊語氣帶上了幾分不喜。
周秀貞搖頭好笑,她這位小姑子打從第一面起就和阮亦舒不對付,年輕時沒少斗嘴掐架。
“我也不是想撮合仲遠(yuǎn)跟亦舒,只是對比林同志,學(xué)問見識、交際往來,她的確更適合當(dāng)華家的兒媳?!?/p>
說著說著,她嘆了口氣,替華仲遠(yuǎn)覺得不值,苦了大半輩子,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。
“想當(dāng)年仲遠(yuǎn)和陸琬多般配的一對啊,要是沒出那件事該多好,仲遠(yuǎn)也不會落到娶一個離過婚的農(nóng)村婦女……”
“大嫂!”
華明蘊突然拉了周秀貞一下,沖她搖頭,周秀貞這才看見站在廚房外的林杏花。
這,果然不能背地里議論別人啊,被撞破多尷尬啊。
“林同志,對不起,我……”
周秀貞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,對方可能很快就要成自己弟媳了,因為今天的話生了嫌隙,以后妯娌間還怎么相處。
事實上,林杏花并不像她們認(rèn)為的那么介意,因為她從沒想過要嫁給華仲遠(yuǎn)。
她不是沒了男人就不能活的人,相反,和池二壯那場婚姻,差點要了她的命。
過去那段婚姻里如果有一分甜,那就有九十九分的痛苦。
她軟弱沒本事,被人欺騙利用,所以在池家陷了二十年,可現(xiàn)在她有女兒撐腰,女兒把她從火坑里拉出來,她才知道離婚后的生活并沒有那么難。
除了被人指指點點,一切都是那么輕松自在,而且她隨軍來了海島后,村里那些閑言碎語也聽不到了。
比起依靠男人,她更愿意守在女兒身邊,為她準(zhǔn)備一日三餐,洗洗刷刷。
沒出息是真的,幸福也是真的。
林杏花這樣想,也這樣說了出來。
“秀貞姐,明蘊,我沒有再婚的打算,等吃完早飯我就搭車回海島了,家里還有娃娃的小衣服沒做完?!?/p>
周秀貞和華明蘊面面相覷,不知道這是林杏花的真實想法,還是聽見她們議論賭氣說的。
要是老太太和仲遠(yuǎn)同意這門婚事,她們可真的闖禍了。
華明蘊拉住林杏花的手,語帶歉意,“杏花,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,我很樂意你當(dāng)我弟媳,也很喜歡皎皎?!?/p>
林杏花:“真的沒事,秀貞姐說的也是實話,她當(dāng)嫂嫂的,替華教授考慮是對的?!?/p>
就算秀貞姐說了什么不好聽的,她也不可能跟對方爭,那樣皎皎會難做,只要華家人對皎皎好就夠了,對她什么看法不重要。
“吳同志,你這是要烙餅子嗎,我?guī)湍?,皎皎愛吃皮薄的。?/p>
“誒,好,我備了兩種餡兒,豆沙和雞蛋蘿卜絲的……”
林杏花沒再多說,幫吳嬸打下手去了。
姑嫂二人離開廚房,周秀貞回頭望了林杏花一眼。
華明蘊用手肘撞了撞她,“慚愧了吧,人家雖然是貧苦農(nóng)民出身,但淳樸善良,沒什么心眼,你背后說她,她都不跟你計較?!?/p>
周秀貞淡淡搖頭,“連你也覺得她一眼就可以看透,那就更證明了她和仲遠(yuǎn)不合適?!?/p>
這樣軟性子的人,適合平淡安穩(wěn)的小家庭,仲遠(yuǎn)身邊利益和危險錯綜復(fù)雜,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。
同樣在斟酌這件事的還有華仲遠(yuǎn)本人。
吃完早飯,他來房間找華皎皎,剛好林杏花也在。
“娘,您誤會了,我昨天那是故意氣阮姨的,不是想撮合你跟我爸?!?/p>
“你們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,誰說有了孩子就一定要捆綁在一起?單身開心那就單著,遇到喜歡的人愿意再婚就再婚,人生短短幾十年,別管別人怎么說,您應(yīng)該為自己而活。”
華皎皎在林杏花身上看到了這個時代大多數(shù)女性的縮影。
早早嫁人生子,終日操勞為家庭為子女被視作理所當(dāng)然,就連名字都被替換成某某家的、某某媳婦、某某她媽。
可她們首先是她們自己。
華仲遠(yuǎn)頷首,“皎皎說的也是我要說的,首先尊重林同志的想法,組織那邊我會解釋好,你們不必有后顧之憂?!?/p>
三個人都坦誠開來商量,很快就在這件事上達(dá)成了一致。
華老太太得知后也選擇尊重兩人的決定,挽留林杏花多住了兩天,讓華同安和華竹生陪著她在首都各處逛了逛,添置了不少東西。
“雖然做不成婆媳,但華家是你和皎皎的后盾,收著?!?/p>
老太太盛情難卻,林杏花來的時候一個小包,回去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大箱子。
華皎皎和政委請了假,暫時沒跟著回駐地。
一是多陪陪華老太太,二是中醫(yī)研究院那邊養(yǎng)身丸投入量產(chǎn)后出現(xiàn)了問題,需要她隨同參與修改配方比例。
可等華皎皎被江老帶進(jìn)實驗室,里面等著她的除了幾位教授和研究院高層領(lǐng)導(dǎo),還有國家安全局的同志。
他們身邊,是被壓成片劑的養(yǎng)身丸,和旁邊的灰色藥丸外形九成相似,被靜靜的擺放在實驗室操作臺上。
一份實驗報告遞到華皎皎手上,成癮性幾個大字赫然印入眼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