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懷恩十分好奇他家三叔這一次準備怎么應(yīng)付這次的陣仗。
要知道這次的議題可不同于一般的開馬市,鹽市價格之類的討論。
改革朝例,讓大批女子入朝為官,可是歷朝歷代都不曾有過的事。
這等于在向整個世道發(fā)起挑戰(zhàn)。
看下面那些已經(jīng)口沫亂飛快半個時辰的御史們有多激動就能明白,這是一場硬仗啊。
“自古男主外,女主內(nèi),這是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的舊例,攝政王怎可擅自更改??!”
“是啊,讓女子入朝為官,內(nèi)宅女子與男人站在同一朝堂。
這還不得讓女人們翻了天去?以后家中瑣事誰來打理?”
“男女同朝為官,同衙做事,如何避開男女大防?豈不是以后男女混亂,朝風(fēng)敗壞啊?!?/p>
情緒最激動的就是御史們和禮部的官員們,個個慷慨陳詞,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反駁此事。
其中最激動的要數(shù)三朝老臣孫御史,激動的胡子直翹,氣得臉紅脖子粗。
“女子為官,無異于牝雞司晨,惟家之索啊,會導(dǎo)致我大梁從此國運衰敗。
老臣請陛下,請攝政王撤回此令,女子絕不可入朝為官啊。”
蕭彥單手支著下頜,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一雙鳳眼波瀾不驚,似乎一點都沒受剛才群情激憤的影響。
就連聲音也是平淡無波的淡然。
“眾位都說完了?”
孫老御史愣了下,一時有些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攝政王平時不這樣啊,平日里他們?nèi)羰欠磳Τ?,攝政王都會和他們討論,據(jù)理力爭。
今兒個怎么一反常態(tài)的平靜?
孫老御史怔然之下,茫然點了點頭。
蕭彥勾了勾唇,“好,眾位的意見本王都知道了。
陛下,你看什么時候下旨讓吏部出選女官的章程???”
蕭懷恩一時間頭皮發(fā)麻。
三叔這是主打一下已讀不回啊。
你們鬧你們的,你們的意見我也聽完了,我該干嘛還干嘛。
蕭懷恩剛才還嘻嘻的神情頓時斂去了。
直起身子,不敢再看熱鬧了。
剛才他還好奇三叔準備怎么打這場硬仗,現(xiàn)在看來三叔是打算把他推出去打?。?/p>
蕭懷恩利落地使出一招踢皮球,將球踢給了吏部尚書徐大人。
“徐尚書,你看你們吏部什么時候能出章程?。俊?/p>
徐尚書瞳孔地震。
這件事尚沒有個定論,他如何敢應(yīng)聲。
應(yīng)聲就代表著他先同意了攝政王的提議。
可女子入朝為官,這種事實在太大了,他萬不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。
否則御史臺的那幫頑固老御史們能撕了他。
徐尚書眼觀鼻鼻關(guān)心,毫不留情將皮球又踢了回去。
“此事尚未有明確定論,臣不敢自專,待陛下有了明旨之后,臣立刻會安排吏部官員做事?!?/p>
老狐貍。
蕭懷恩撇撇嘴,轉(zhuǎn)頭看向蕭彥。
蕭彥兩手一攤,“那陛下就下旨吧?!?/p>
蕭懷恩......
我把你當(dāng)三叔,你把我當(dāng)?shù)栋 ?/p>
果然這些年跟著三叔一起長得,還有他與日俱增的反骨個性。
“陛下,此事萬萬不可下旨啊,旨意一下,必然會引發(fā)天下大亂啊?!?/p>
孫老御史撲通跪在地上,聲嘶力竭喊道。
蕭懷恩十分頭疼。
孫老御史畢竟是三朝老臣,還曾做過父皇的老師,又年事已高,為人向來古板正直。
即便是他這個皇帝,也不敢對他疾言厲色的。
這讓他怎么下旨?
“三叔,要不此事再議一議?”
蕭彥無奈地抿嘴,轉(zhuǎn)頭看向?qū)O老御史。
“孫老御史剛才的話本王已經(jīng)聽完了,你說歷朝歷代從沒有過女子入朝為官?
遠的不說,我皇兄當(dāng)年還是皇子的時候,皇嫂就隨同他一起出征邊關(guān),履立奇功。
再說現(xiàn)在還有戚靜靜鎮(zhèn)守朔州四年,邊關(guān)平定。
你是說我皇嫂牝雞司晨,說戚將軍會導(dǎo)致天下大亂?”
孫老御史氣得倏然站起來,手里的拐杖重重拄了拄地。
“老臣沒有這個意思,太后娘娘和戚將軍是萬中選一的女中豪杰,老臣沒有二話說。
可是其他人未必有她們這么優(yōu)秀,且大批讓女子入朝為官.....”
蕭彥毫不留情打斷他。
“沒有可是,雖然未必所有人都像皇嫂那般優(yōu)秀。
但朝中瑣事繁多,在本王看來,女子細心謹慎,很多差事會比男子做得更好?!?/p>
“孫老御史的意見本王已經(jīng)知道了,但本王不接受?!?/p>
“選女官參與朝中事務(wù),這件事本王已經(jīng)決定了,勢在必行?!?/p>
孫老御史氣得渾身顫抖。
“荒謬!”
“胡鬧!”
“攝政王若是一意孤行,罔顧朝臣意愿,老臣......老臣唯有,唯有......”
蕭彥挑眉,“唯有什么?撞柱而亡,以死諫君?”
孫老御史一愣,他確實有這個打算。
蕭彥面帶微笑,指了指大殿內(nèi)的柱子。
“老大人看看這殿內(nèi)那根柱子能成就您以死諫君的大節(jié)氣,盡管撞就是了。”
孫老御史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,不由傻眼了。
只見大殿內(nèi)所有的柱子,甚至所有帶點尖角的東西,不知何時全都包裹上了厚厚的紅布。
尤其是那柱子,左三層右三層的,也不知道裹了多少層。
他就是一股腦撞上去,別說碰死了,他都懷疑能不能碰破點皮。
孫老御史一時間不會了。
這還讓他怎么撞???
總不能咬舌自盡吧?
身為御史,時常勸諫君王行事,死諫是御史們最后一條,也是最悲壯的一條路。
以頭撞柱,慘烈而亡,既能向陛下表明決心,也能落一個青史留芳的美名。
可咬舌自盡就不悲壯了,甚至說出去還有點丟人。
孫老御史一張臉紅了又青,青了又黑,被蕭彥這不按套路出牌的一招給弄得一時間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只能用拐杖重重一杵的。
“老臣去撞宮門,老臣要讓天下人看看攝政王是如何把持朝政,一意孤行的?!?/p>
蕭彥一擺手,“老大人年事已高,又是皇兄的啟蒙先生,三朝老臣,是朝中肱骨之臣。
來人啊,護送老大人平安出宮,但凡老大人有一星半點的損失,你們提頭來見?!?/p>
立刻有兩個護衛(wèi)出現(xiàn)在殿門口,躬身領(lǐng)命。
“是。”
蕭彥似笑非笑看著孫老御史。
“這兩個護衛(wèi)的命可全在老大人一念之間,老大人可要想好了,別動不動就想死諫,
活著不好嗎?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?!?/p>
“你說你若是撞死了,本王還要推行此事,你這死了也是白死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