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昌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好像被逼進了一個死胡同。
當著御史中丞的面,他只能一口咬死柳雨就是琳瑯,這些財產(chǎn)本來就是柳雨的。
否則他交代不清楚這些產(chǎn)業(yè)的由來。
那就只能按照貪污受賄的罪名處置,按照大梁律例,貪污受賄是要抄家坐牢的。
他本來想著先推到琳瑯身上,反正事后御史中丞也不見得去和琳瑯細說這事兒。
先過了眼前這關(guān)再說。
誰知道琳瑯突然出現(xiàn),還聽到了他剛才所有的話。
他就這樣被在了這個死胡同里。
本來以為是選仕途還是選家財,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卻是選仕途還是選坐牢。
無論如何這些產(chǎn)業(yè)都只能是琳瑯的了。
想通一切的宋昌一瞬間只覺得仿佛被人將心頭的肉全都挖走一般,嘔得想吐血。
“琳瑯郡主是宋大人的親生女兒,過戶給自己的孩子,宋大人難道也不舍得?
還是說這里面另有隱情?”
御史中丞又用一副疑惑的目光打量宋昌。
宋昌勉強壓下心頭亂竄的火氣,盡可能讓自己臉上的神情緩和一些。
“大人說的有理,確實該將鋪子田產(chǎn)過到琳瑯名下,下官回去就辦這件事?!?/p>
御史中丞點頭。
“宋大人所說這些,御史臺還會派人去調(diào)查取證,若發(fā)現(xiàn)宋大人有欺瞞的情況,本官一定如實奏請陛下?!?/p>
“下官不敢?!?/p>
宋昌臉色難看,低著頭連聲保證。
御史中丞提筆寫了口供,又讓宋昌按了手印。
“宋大人可以先回家了?!?/p>
宋昌有苦說不出,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御史臺。
出了衙門,等不及轉(zhuǎn)彎,他忽然轉(zhuǎn)過身來,抬手狠狠扇向琳瑯。
“孽障!”
那一巴掌自然沒有落到琳瑯臉上。
如眉將琳瑯拉到身后,抬手握住了宋昌的手臂。
宋昌只覺得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手臂瞬間傳向全身,疼得他整個人險些跪下來。
一張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,瞪著琳瑯的目光陰沉恐怖。
“孽女,是你對不對?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是不是?”
宋昌畢竟在官場混了十幾年,到了這個時候若還想不明白,那他就是個大傻子。
前幾日吉祥布莊才出事,這才幾日他就被人彈劾。
還將宋家所有的產(chǎn)業(yè)明細全都調(diào)查得清清楚楚,又那么恰如其分地出現(xiàn)在御史臺。
若說不是琳瑯的設(shè)計,打死他都不信。
“你回宋家就是想拿回柳家的產(chǎn)業(yè)對不對?”
琳瑯一臉無辜的。
“我不懂父親在說什么,如果我是父親,我會立刻回去辦理過戶。
若是再晚一步,御史臺查出些別的東西,那可就不好說了。”
宋昌氣的額頭青筋不停地跳,瞪著琳瑯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。
“混賬東西,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,我難道還能害你不成?
你為了幾間不起眼的鋪子,就敢設(shè)計陷害親生父親,你這個不忠不孝,目無尊長的不孝女......”
琳瑯上前一步,冷冷看著宋昌。
說話雖然還是那般細聲細氣,聲音卻格外的寒涼,一字一頓。
“幾間不起眼的鋪子?那為何父親還要霸占著不放呢?”
“父親有何證據(jù)證明是我陷害的你?我只知道有句話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
分明是你自己行事無端,立身不正才被人彈劾,怎么能推到我身上?”
“你....你!”
宋昌氣的渾身顫抖,偏偏又被如眉抓著手,渾身使不出力氣。
只能用目光來表達自己的憤怒。
琳瑯并不懼怕他的目光,嗤笑一聲。
“如眉,我們走?!?/p>
如眉輕輕一甩,宋昌跌坐在地上。
等他狼狽爬起來,琳瑯早已經(jīng)走遠了。
宋昌只能揣著一腔憤怒回了家。
江氏聽聞他被御史臺帶走,在家里急得團團轉(zhuǎn)。
聽到下人稟報宋昌回來了,火急火燎地迎了出去。
“怎么回事兒?好好的御史臺抓你做什么?老爺你到底犯什么罪了,難道是當年......”
“你給我閉嘴!”
宋昌一肚子火氣無處發(fā)泄,聽到江氏說話口無遮攔,當下一個耳光就甩了過去。
啪。
江氏臉都被打偏了,半邊臉變成一片白,然后肉眼可見的發(fā)紅發(fā)腫。
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昌,嗷一嗓子尖叫起來。
“你打我?又不是我害的你,你憑什么打我?”
她猶如潑婦一般撲過去,抓著宋昌哭鬧起來。
宋昌怒火直沖天靈感,懶得與她糾纏,氣呼呼推開她,轉(zhuǎn)身又直接走了。
一直到夜里也沒回家。
琳瑯沒回清河,住在錦繡堂里。
宋昌回到家和江氏吵了一通,然后又離開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她耳朵里。
紅豆笑嘻嘻地道:“吵得好,狗咬狗一嘴毛,這回是大出血,要將產(chǎn)業(yè)都過繼給郡主,指不定心里怎么滴血呢?!?/p>
又道:“老爺可真是個偽君子,說一套,做一套,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叫說的呱呱,尿得嘩嘩?!?/p>
如玉瞪了她一眼。
“郡主面前渾說什么!”
紅豆做了個鬼臉,“不渾說了,我去給郡主做點好吃的,今兒是好日子,郡主能拿回先夫人留下的產(chǎn)業(yè)了。”
紅豆離開,如玉覷著琳瑯的神色。
“產(chǎn)業(yè)就要拿回來了,郡主怎么看起來并不高興呢。”
琳瑯嘆了口氣。
“若不是咱們查到那些鋪子都在一個空戶名下,那個空戶還叫柳雨,今日的計策也不能那么容易奏效?!?/p>
“我只是有些難受,縱使拿回了產(chǎn)業(yè),母親也回不來了?!?/p>
如玉跟著嘆了口氣。
“是啊,所以說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,不經(jīng)歷事,誰也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到底是牛鬼還是蛇神。”
琳瑯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,很快又收斂心神,提起精神。
“這只是開始,他們欠母親的,我要一筆一筆全都討回來?!?/p>
“對了,我不是讓你一直盯著宋昌跟前那個心腹,叫宋富貴的,從他身上可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線索?”
如玉道:“宋富貴跟了宋昌很多年,嘴很嚴,咱們的人試著套了幾次近乎,都沒能打聽出任何有用的消息。
而且他平日不住在府里,早上陪著宋昌上衙,傍晚就回自己的宅子。
他住在距離宋家三條街外的宅子里,據(jù)說是拖家?guī)Э谧≡诟锊环奖?,所以在外面賃了宅子?!?/p>
如玉又想起一件事來。
“這幾次宋昌和江氏吵完架,都是去了宋富貴的那宅子,在那里住一夜第二日直接去上衙的?!?/p>
琳瑯眉頭微蹙,覺得有些不對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