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沉沉,月色藏在厚厚的云層后面,透不出一點光。
山間的冷風嗚咽著,像是狼嚎一般,直往人的脖頸里鉆。
冬青縮著脖子,努力將身子蜷縮起來試圖抵抗寒風。
一邊嘀咕:“遼東這該死的鬼天氣,這才八月就已經(jīng)凍得人渾身冰涼,到了冬天會不會把人凍.....”
“噓!”
旁邊裹著一身黑衣,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蕭懷璟忽然轉身,做了個噤聲的動作。
冬青嚇得一個激靈,連忙閉上了嘴。
后面?zhèn)鱽硐はに魉鞯穆曇簦o接著傳來人說話的聲音。
“快點,磨蹭蹭的,凍死人了?!?/p>
緊接著說話的聲音有點小。
“千戶,不是說送受傷的兄弟們去一個安靜地方療傷嗎?怎么來這山里了。
這地方烏漆嘛黑的,看起來不像是聊天的地方啊?!?/p>
“說了帶你們去療傷,跟著走就行了,哪兒這么多廢話?”
身后走來一行人。
走在最前面的人穿著一身盔甲,手里提著一盞燈籠。
后面跟了二十幾個人,最后面還有一個人同樣穿著盔甲,催促著前面的人快走。
這時,前方原本光禿禿的山,突然間開了一扇門。
那門的顏色幾乎與山體一致,不仔細看,還真看不出其中竟然有個山洞。
冬青小聲罵了一句娘,“原來山洞入口在這兒,我們在這兒等了怔怔一日,人都快凍僵了也沒看出來。”
話音落,蕭懷璟輕輕扯了他一下。
“快,跟上。”
只見那扇門里走出來兩個人,山洞里隱隱透出一抹黃色的光。
隊伍前后的兩個士兵立刻上前和兩個人打招呼。
蕭懷璟扯著冬青立刻混進了那行人的最后面,順利跟著那群人混了進去。
山洞里卻沒有想象中的寒冷,相反,里面點了火把,將四周照得一片光明。
洞里搭了不少帳篷,還搭了鍋灶。
灶上熱氣騰騰,香味撲鼻。
剛才從山洞里走出來的兩個士兵走到灶前盛了湯,對眾人道:“你們走了一路,先喝點熱湯休息一下?!?/p>
走進來的一行人臉上紛紛露出了笑意。
“還別說,走了一路真的凍壞了?!?/p>
“是肉湯啊,喝了渾身都暖和了?!?/p>
蕭懷璟捧著碗里的肉湯,偷偷和冬青使了個眼色。
兩人趁著眾人說話的熱鬧功夫,將含在嘴里的肉湯都吐了出來。
過了一會兒,剛才還在說話的眾人一個個都倒了下去。
蕭懷璟和冬青見狀,也連忙跟著倒下去。
只聽到頭頂響起四個士兵的對話。
“檢查過了,都暈過去了?!?/p>
“這一批傷得都不重,灌個幾天藥就能送下去干活了。”
“你們兩個也累一路了吧,走,帶你們去喝兩盅?!?/p>
幾個人笑嘻嘻地鉆進一處帳篷里喝酒去了。
推杯換盞,喝得好不快活。
蕭懷璟一直裝暈,等聽到帳篷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,才輕輕碰了碰冬青。
兩人輕手輕腳地起身,往山洞深處走去。
越往里走,里面越冷,山洞盡頭是往下的石階。
一路往下而去,刺鼻的鐵銹味和汗臭味撲面而來。
蕭懷璟皺著眉頭,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下面竟然是一處礦洞。
礦洞深處,有守衛(wèi)舉著火把在巡邏。
他靈活地避開護衛(wèi),到了礦洞深處,眼前的景象令他十分震驚。
一群衣衫襤褸,瘦骨嶙峋的男人錚艱難地揮動著鋤頭和鏟子,或低頭,或彎腰,挖掘著礦石。
他們雙眼凹陷,神情麻木,臉上全都是疲憊,身上破爛的衣衫下,隱隱露出傷口和淤青。
身后傳來腳步聲。
蕭懷璟和冬青機警地躲在了一塊巨大的礦石后面。
只見一個手握長鞭,身穿盔甲的絡腮胡子走過來,身后跟著一個管事。
管事笑瞇瞇地道:“將軍,再有兩日,這批礦石出來,就夠侯爺需要的量了?!?/p>
絡腮胡將軍叉著腰,聞言十分高興。
“再加快點速度,侯爺如今在京城隨時會有行動,兵器不能不夠用。
而且渤海國那邊也催得急,這批礦石出來,還得給他們分出一半來?!?/p>
管事連忙點頭。
“好的,小人這就吩咐他們,讓他們加快速度,只是......最近人手確實有些不足,前些日子又死了一批?!?/p>
絡腮胡將軍一臉不滿。
“今兒我不是又讓人送來了一批嗎?這一批都是這次在戰(zhàn)場上受了輕傷的。
灌幾天藥就能下來挖礦石了,不行就加大一點藥量,總之一定要在兩日后出一批礦?!?/p>
管事彎腰,“將軍放心,小人一定完成任務?!?/p>
絡腮胡又四處看了一眼,轉身走了。
礦洞內又只剩下挖礦石的砰砰砰聲。
冬青壓低聲音道:“武信侯竟然私自開采鐵礦打造兵器,看來真的是要謀反啊?!?/p>
蕭懷璟冷哼。
\"豈止,他還勾結渤海國,送礦石給渤海國,根本就是在幫助渤海國養(yǎng)兵。
怪不得這些年渤海國屢次打不退,原來他們暗中早就有了勾結。\"
冬青道:“咱們必須得趕快把這消息傳回京城去。”
蕭懷璟瞇著眼沒說話。
這時外面?zhèn)鱽硪坏理懥恋谋拮悠瓶盏穆曇簟?/p>
原來是剛才的管事去而復返,手里的鞭子接二連三抽在那些礦工身上。
“加快速度,明天早上每人交一斗礦石,交不出來的沒有飯吃。”
砰。
管事聲音剛落,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突然面朝下倒在了地上。
捂著肚子蜷縮在一起,渾身抽搐。
“裝死是不是?給我起來,接著挖?!?/p>
管事冷哼,手里的鞭子再次抽向中年男人。
中年男人被抽得渾身顫栗,幾鞭子下去,后背就出現(xiàn)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。
血與地上的污水混在一起,形成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水。
中年男人縮成一團,喉嚨里發(fā)出微弱的怪叫。
那聲音像是從靈魂深處被生生扯出來的一般,充滿了痛苦與絕望。
“還裝死?給我起來干活,不然打死你?!?/p>
管事一邊怒吼,一邊揮舞著鞭子。
每一道鞭子落下,男人身上就多一道傷口,血肉模糊。
男人黑漆漆的手摳著地上的石縫隙,似乎努力想撐起身子,絕望的雙眼在看到石頭后面的蕭懷璟時,閃過一抹光亮。
他努力向蕭懷璟伸出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