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園門口,涂窈剛說完,下一秒,電話就被掛了。
涂窈站在石階上,看著突然的黑屏,愣了下。
身后停著一輛明黃色的出租車,司機(jī)探頭出來。
“小姑娘,被掛電話啦?你男朋友是不是不想見你?。俊?/p>
“不見就不見吧,我再送你回去,掙個回程的錢?!?/p>
司機(jī)說著就要發(fā)動車子。
他還挺高興,送上來一趟五百,送下去一趟又是五百,一趟就把一天的錢給掙了。
涂窈:……
“胡說!”
司機(jī)倒了個車,老神在在地調(diào)侃:“怎么就胡說了,你這樣跟對象吵了架來求和的男孩女孩我拉過不少?!?/p>
“聽叔一句勸,氣上頭呢,你現(xiàn)在來找他不管用,再過兩天,等人氣消了你再來?!?/p>
他神神秘秘地說:“下回來,你還讓我送,叔給你打折,就收你四百!”
涂窈皺了眉:“我沒跟他吵過架!”
“我……我就是跟他很久沒見了,他一下接到我的電話,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!”
司機(jī)隨口一問:“很久沒見?多久?”
涂窈抿唇:“……四年。”
司機(jī):???
司機(jī):“人家四天不聯(lián)系就分手的大把在,你這四年……”
涂窈這回立刻打斷:“四年怎么了,反正他肯定不是故意掛我電話!”
涂窈不服氣地瞪著他。
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座依山傍水的莊園。
第一次過來,她不舍得花五百塊,一個人吭哧吭哧從山腳走上來。
第二次,她愿意花五百塊,讓司機(jī)把她快快地送上山。
而第三次,她差點跟司機(jī)吵起來。
“好好好……”
司機(jī)看著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,沒脾氣了,頭一回見四年沒見過面的小情侶。
他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:“真不用我送你回去?這兒可不好打車。”
涂窈繃著神色:“不用!他馬上就出來!不信你……”
還沒說完,身后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,涂窈聲音瞬間頓住。
下意識轉(zhuǎn)過頭。
就看到庭院里,身型消瘦的青年就站在距離她不到十米的地方。
他慢慢地走近,蒼白的臉色因為剛剛疾速的奔跑有了一絲血色,但還是透著不正常的病態(tài)。
就和那年在仙鶴村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。
卻又不一樣。
與生俱來的銳利的氣勢仿佛被這四年的光陰逐漸消磨殆盡。
他就這么靜靜地望著她。
在眼眶紅起來之前,涂窈趕緊彎了彎唇角,揚(yáng)起了最熱烈的弧度。
“狼牙爸爸,你好!”
胥池張了張嘴,沒能出聲。
空蕩蕩的庭院,有風(fēng)刮到他外套上,輕而易舉地吹起了空蕩的袖口
涂窈眼眶還是紅了。
笑意慢慢地撇了下來,看著他輕聲問:“……你為什么掛我電話啊?”
胥池輕輕地喘著氣。
喉結(jié)微動,像是終于找回了聲音。
他眸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女孩,啞聲道:“……對不起,是不小心誤觸?!?/p>
涂窈立刻轉(zhuǎn)頭,抹了一下眼角,看向還沒走的司機(jī):“你看吧,我就說他不是故意掛我電話!”
司機(jī)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,看看女孩,又看看對面一動不動的青年,突然有些失語。
也知道這四百塊是掙不了了,趕緊發(fā)動了車子。
涂窈回過頭,眼前是不遠(yuǎn),卻也不近的距離,忍不住吸了吸鼻子。
她沒有動,他似乎也沒敢動。
……
小樓三層,年邁的老人拄著拐杖,遙遙地看著。
對著一旁的大兒子問:“她就是小池喜歡的那個女孩吧。”又點點頭:“肯定是。”
上回這么急匆匆跑出去,也是為了見這個孩子。
胥滄疑惑:“您怎么就知道小池喜歡她?!?/p>
“萬一人家是朋友呢?!?/p>
老爺子嗤了一聲:“港口那三千噸廢鐵廢鋼,檔案室那堆雞零狗碎的合同,他在燕京偷回來的那堆奇奇怪怪的神像,哪個不是跟這女孩有關(guān)?!?/p>
“你對你那些老朋友能干出這么反常的事兒嗎?”
說起這胥滄就有點郁悶:“那您也不管管他,跟撞了邪似的。”
老爺子嫌棄地瞥了他一眼:“追女孩的事情能叫撞邪嗎?我兒子又不是你兒子!”
說著蒼老的目光銳利了一瞬:“他自己愿意做的事情,別人攔也沒用,他覺得值就行?!?/p>
胥滄一愣,回過頭,老爺子已經(jīng)笑了起來:“你看看,光背影就挺配!”
胥滄又看了眼,那倒是。
一個黑一個瘦,都跟逃難出來似的。
看著看著,老爺子又皺眉了。
“怎么回事?怎么都不動了?”
小池塘邊上,兩人跟個雕塑似的傻站著。
“動了動了!”
老爺子瞇了瞇眼,看清后重重錘了一下拐杖,滿臉的恨鐵不成鋼:“不中用啊!怎么還讓女孩子主動!”
……
涂窈深吸了一口氣,重新抬起頭,“我們來說正事吧,狼牙的爸爸,我是來找你談合作的?!?/p>
說著往前走了兩步,從她帶來的大背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。
然后看著他一本正經(jīng)地說道:“聽說你正好有一塊靠近溫泉水的地,我正好有一批準(zhǔn)備落地的培育苗,你愿不愿意入股!”
“我?guī)蝈X了,我的培育苗也在路上?!?/p>
涂窈大方地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:“如果你愿意,我可以分你三成的。”
她聲音還帶著鼻音,比從前更加黑瘦的模樣,卻依舊精神熠熠。
和當(dāng)年一樣勸說他入股雙孢菇一樣,格外鄭重地勸說他入股她的草藥。
直到這一刻,胥池知道,他不是在做夢。
涂小毛,在四年后,再一次跋山涉水地勇敢地來到了他的面前。
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:“……愿意。”
可聽到這話女孩像是不太相信,確認(rèn)道:“種草藥是很辛苦的,我們?nèi)藛T不足,前期要是招不到人,你愿意陪我一塊兒下地嗎?”
“愿意?!?/p>
意識到語氣有些輕,兩個字又太過簡單,胥池又慢慢放緩,本能地一字一句解釋:“……我是說,就算招到了人,我也會陪你一塊兒下地,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?!?/p>
涂窈滿意地點點頭,繼續(xù)說:“你占三成,我占七成,所以我是你的老板,你愿意我當(dāng)你的老板嗎?”
胥池笑了下:“愿意的。”
像是想到了什么,眸光也染上了一點笑意,又加了一句:“……愿意的,小老板?!?/p>
涂窈頓了一秒,哼道:“老板要求很高也愿意嗎!”
嘴角的笑意也更甚:“當(dāng)然愿意?!?/p>
涂窈抬了抬下巴:“老板前期發(fā)不出工資也愿意嗎?”
“愿意?!?/p>
“那愿意現(xiàn)在跟你的老板擁抱一下嗎?”
“愿……”
剛剛啟唇,胥池忽然一怔。
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涂窈已經(jīng)沖過來,牢牢地抱住了他!
重重的撞擊幾乎讓他站不穩(wěn),恍惚地晃了一下。
懷里悶悶的聲音響起:“那我宣布,合同生效了!”
胥池慢慢收緊力道,把人牢牢嵌住,眼里有不斷泛上來的熱意。
他想問她為什么要過來,什么時候想起了這個世界,又是什么時候想起了他。
為什么要種草藥,是不是已經(jīng)做出了選擇,為了這個選擇是不是付出了什么……
但這一刻,他什么都問不出來了。
他想,只要涂窈站在這個世界上,站在他面前,他可以無條件地承諾下任何事情。
“……是,合同永久生效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