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忠心說人兩刻鐘之前就在門口等著呢。
但是他沒說,裴忠故意將門房放倒,讓他聽不到外頭的敲門聲,就讓大都督他們在門口站著。
裴忠可不是故意這樣做的。
給他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將大都督關(guān)在外頭喝西北風(fēng)?。?/p>
這是夫人許婉寧讓他這么做的,讓他想辦法別開門,就讓他們在門口站著。
這一站,就站了兩刻鐘。
裴忠聽著剛起床的鐘氏的嘮叨,面上還要露出一副我忠心耿耿的樣子:“老夫人,要不去門口看看?您親自在門口等他們,讓眾人看看,裴珩他不尊重長輩,竟然還讓您親自在門口等他們?!?/p>
鐘氏立即起身,“走?!?/p>
她就在門口等著,看顏氏、裴珩、許婉寧什么時候到。
讓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家在日頭底下等他們,看他們好不好意思!鎮(zhèn)國公府陷入流言風(fēng)波,憑什么裴珩他們能毫發(fā)無損?
不公平!
鐘氏已經(jīng)打定了主意,她在門口等的事情,一定要大肆宣揚(yáng),要弄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。
現(xiàn)在府里頭的下人沒幾個衷心的了,唯一能做這事情的人……
“你趕快去把世子請來,跟我在門口一起等他大娘和堂哥!”
丫鬟領(lǐng)命去了,一路小跑。
裴忠就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世子可不在府里頭哦,人家昨兒個夜里就出去了。
不過他不會說,等會鐘氏自己就知道了。
鐘氏由兩個丫鬟攙扶著,她不施粉黛,原本上了年紀(jì),又生了病,臉色慘白,也瘦了不少,像是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似的。
這是鐘氏特意設(shè)計(jì)過的。
她這種樣子,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輕,病得不輕還讓她在門口等人,裴珩、顏氏、許婉寧,你們就等著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吧。
已經(jīng)快到三刻鐘的時間了。
顏氏、裴珩、許婉寧還站在鎮(zhèn)國公府大門口。
白鴿又去敲了敲門,里頭沒有一點(diǎn)動靜。
三人沒動,繼續(xù)站著。
這個時候,顏氏故意捶了捶腿。
許婉寧立馬走了過去,大聲說道:“娘,你腿腳不好,要不去馬車?yán)镒劝?。?/p>
顏氏點(diǎn)頭說好。
許婉寧回頭看了白鴿一眼,就見她拉著白雀,紅梅拉著青杏,巧妙地躲進(jìn)人群里頭。
裴珩許婉寧二人攙扶著顏氏上了馬車。
馬車停的位置特別的巧妙,站在鎮(zhèn)國公府門口,是根本瞧不到馬車的,而且今日許婉寧特意安排了一輛很普通的馬車。
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標(biāo)志。
上馬車之前,她回頭看了白鴿一眼
“阿寧啊,你確定鐘氏她會出來嗎?”
“會的,她不出來,裴忠也會誆她出來?!痹S婉寧幫顏氏捏腿,有些不好意思地:“娘,對不住,讓你跟著一塊受委屈了?!?/p>
“這算什么委屈!”顏氏搖搖頭:“她這回不知道怎么磋磨咱們,咱們給她先來一個下馬威,也要?dú)⑺匿J氣?!?/p>
裴珩幫許婉寧捏腿:“阿寧,我都聽你的?!?/p>
許婉寧回之一笑。
兩個人對視的時候,眼睛里都是愛意,顏氏連忙偏過頭去,也跟著笑了起來。
天天看兒子兒媳婦夫妻恩愛多好,偏偏要她來看鐘氏如何作妖,想想都眼睛疼。
鐘氏到了鎮(zhèn)國公府門口,小房間內(nèi)傳來響聲震天的呼嚕聲,聽得鐘氏勃然大怒。
“這都什么時辰了,怎么還在睡,要是有人來敲門了怎么辦?”
門房被人搖醒了,揉揉腫脹的眼睛,看到老夫人帶人兇狠地瞪著他,門房立馬清醒。
“老夫人,奴才雖然睡著了,可奴才的耳朵和心還是清醒的,要是有人敲門,奴才一定會聽到的,奴才從來沒出過錯的!”
裴忠在一旁替他辯解:“老夫人,這人還真沒有夸夸其談,他真的盡職盡責(zé),這么多年沒出過一點(diǎn)錯?!?/p>
鐘氏惡狠狠地瞪了眼門房,若不是因?yàn)殒?zhèn)國公府已經(jīng)經(jīng)受不住一星半點(diǎn)的飄搖,她現(xiàn)在就會將這偷懶的門房打一頓趕出去。
“若有下一次,亂棍打出去?!辩娛险f。
裴忠連忙福身:“是。聽清楚了嗎?好好守著門,若是出半點(diǎn)差錯,這公府是留不住你了?!?/p>
門房覺得自己在里頭外頭走了一圈,終于落在了府里頭,感激涕零:“謝謝管家,謝謝管家?!?/p>
鐘氏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了,并沒有聽到門房說感謝的話。
裴忠連忙跟上,跟在鐘氏后頭,暗紅色的巍峨大門緩緩打開。
大門許久沒開,又無人修復(fù),發(fā)出一陣凄厲地“咯咯咯”地聲響,就像是老態(tài)龍鐘的老人家,喉管里發(fā)出殘破的呻吟。
門庭若市的人家的大門,是不會發(fā)出這種聲音的。
足以見得,鎮(zhèn)國公府已經(jīng)多久沒有貴客上門,沒有開啟過大門了。
鐘氏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,筆直的脊梁是她最后的尊嚴(yán),帶著病氣的臉露出一抹犀利,鎮(zhèn)國公府老夫人的威嚴(yán)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
可在大門開啟后,犀利轉(zhuǎn)瞬不見,她的腰又瞬間矮了下去,佝僂著,帶來著腦袋,原本就看著可憐,現(xiàn)在越發(fā)可憐了。
門外站了不少老百姓,三三兩兩站在一處,在交頭接耳,似乎在討論鎮(zhèn)國公府的那些笑話。
鐘氏心中膈應(yīng),卻還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,渾濁的目光往四周一掃,沒看到顏氏裴珩和許婉寧,她孱弱的身子又晃了晃。
好在有丫鬟扶著,不然真的要摔在公府門口高高的臺階上。
裴忠不動聲色地往事先說好的方向看了看,看到了對接的人,他立馬往前一站:“老夫人,他們還沒來?。 ?/p>
鐘氏點(diǎn)點(diǎn)頭:“是啊,還沒來,怕是恨上我這個老婆子了??瓤瓤取?/p>
她猛力地咳嗽了幾聲。
鐘氏人年紀(jì)大了,最近又心力交瘁,大病了一場,如今看起來又老又殘,可憐的不行,再加之咳嗽,單薄病弱的身子晃來晃去,像是隨時能背過氣去似得。
可憐?。?/p>
裴忠說:“老夫人,估計(jì)大都督還在埋怨當(dāng)年將他驅(qū)逐出鎮(zhèn)國公府的事情。”
鐘氏可憐兮兮:“是裴家對不起他,可是我畢竟是他的祖母啊。我都快要死了,求著他來照顧下我,他也不來嘛!”
老百姓很多,都是心地純良的人,看到老人家痛哭,特別是孱弱的老人家,傷心欲絕悲痛萬分的模樣,都很容易同情,同情的同時,就會將她之前所做所為給忘記。
會集體忘記一句話,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
裴忠要這些人記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