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凝固了。
只剩下李向南手中那翻動記錄本的輕微嘩嘩聲,每一聲都像是敲在聞大腦袋的心尖尖上。
“那是……那是什么?”
聞大腦袋不知道李向南手里拿的是什么,但總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嚴(yán)肅和凝滯。
“呵呵!”李向南冷笑一聲,將翻開的工時記錄冊朝他揚(yáng)了揚(yáng),“聞工頭難道不熟悉嗎?每個禮拜你都要跟江老板報你們組的工時的!”
“工時記錄本?”
一聽到這話,聞大腦袋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。
他這幅模樣,明顯是有鬼了!
李向南抬起眼,如刀的目光在他臉上刮了刮,很快精準(zhǔn)的落在站在他身旁的王老四身上。
“王老四!這不看不知道,一看嚇一跳!上個月,每天八小時工作,你考勤上面一個紅圈都沒有劃,真是相當(dāng)勤快?。 彼曇舨淮?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王老四聞言脖子一梗,狡辯道:“嘿嘿,老板,那是當(dāng)然,我干活最實(shí)在了,考勤嘛,肯定是反應(yīng)真實(shí)情況的!”
“真實(shí)?勤快?”聽到這話,李向南差點(diǎn)被氣笑,瞪著他怒道:“我就不說其他時間了,我昨天早上八點(diǎn)三十七分,可是在工棚那邊看的清清楚楚!”
隨后他伸手一指站在另一邊的工人,“磚匠老吳在腳手架上喊了幾遍灰來,你在腳手架底下,夾著根大前門,吞云吐霧,整整抽了十幾分鐘,愣是沒把灰弄上去!老吳沒辦法,還是自己爬下來拎了半桶水泥上去!這一來一回半個小時你干了什么?你一天幾個半小時?老師傅天天還要等你快活完了再配合?”
王老四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,張了張嘴,一個字也辯解不出來。
周圍的那些工人,尤其是平時受他氣的磚匠老吳,都忍不住朝他投去鄙夷和憤怒的目光。
“幸虧江老板之前還讓你們?nèi)M摻雜著來干活,這要是你們自己一組干活,我看,一整天一桶灰不知道能不能抹到墻上去!”
李向南的話無情且現(xiàn)實(shí),頓時說的聞老大的工人們面紅耳赤的。
不等他們反應(yīng),他立馬又轉(zhuǎn)向旁邊站著的,干瘦如柴眼神閃爍不定的瓦工。
“趙老狗!你也別東張西望!看你平時的工時也是漂亮,呵呵,可我昨天觀察過你,你負(fù)責(zé)砌的西墻,你自己看看!都特么三天了,還不到一米五!人家一天砌七八個平方,你特么兩平方都夠嗆!怎么?你的磚鏟燙手?。亢乃嘁彩侨苯锒虄?,只有薄薄一層,那磚砌上去,能穩(wěn)的住?你特么給我埋雷呢?”
說起他,李向南就一肚子火,忍不住爆了粗口。
對付這幫沒文化卻喜歡耍心眼子的混蛋,就得比他們還要粗暴,如果你再講點(diǎn)道理,純純能制住他們!
而且,他說的句句在理,拿工程質(zhì)量和工作態(tài)度說話,還隱隱指向了潛在的材料問題,說的趙老狗縮著脖子,一句話不敢應(yīng),哪里還敢跟李向南對視。
說到這里,李向南踢了一腳放在一旁的水泥桶,指向攪拌機(jī)旁邊一個穿著干凈,手上壓根沒多少泥點(diǎn)子的壯漢。
“還有你,孫鐵牛!你負(fù)責(zé)的是水泥砂石配比,可我觀察你持續(xù)幾個小時,你在那干嘛?你在機(jī)器旁的時間,還沒你在太陽底下抽煙的時間多,大多數(shù)時間,都是包工的人在操作,你自己倒像是個監(jiān)工!攪拌機(jī)的運(yùn)轉(zhuǎn)紀(jì)律和工時你怎么對得上的?我特么請你來,是當(dāng)大爺?shù)??你擱這跟我磨洋工呢?”
一句磨洋工,毫不留情的把孫鐵牛干的事情說出來了,這家伙臉上的橫肉抖了抖,愣是不敢張口反駁。
因?yàn)槔钕蚰险f的是事實(shí),而且還把他干的事情毫無保留的當(dāng)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了。
這事兒大家都知道,但是被老板拿出來當(dāng)著眾人的面說,那是極其丟臉的事情!
孫鐵牛也不敢回應(yīng),李向南可不管他在想什么,轉(zhuǎn)頭就將目光轉(zhuǎn)到了聞大腦袋身上。
“聞老大,你帶的好兵?。≈挥幸惶?,我就觀察了你們一天,觸目驚心??!你的人,昨天我還認(rèn)不全,今天你一要帶走,好家伙,我現(xiàn)在回頭想想,真是全特么手腳麻利之人啊!”
“……”聞老大張了張嘴,眼神朝左看了一眼,明顯是打算說謊。
可李向南不給他機(jī)會,直刺核心:“怎么,想找理由了?好,那我就說說你。你說你記錄上整天在崗,可我昨天整天就見到你一次,還是特么看我生面孔,過來敲打我,讓我發(fā)了工資給你上貢的。怎么,你是地痞流氓收保護(hù)費(fèi)啊?”
“李老板,這……這是誤會??!”
一聽李向南根本就沒忘記這事兒,他記得清清楚楚呢,聞大腦袋頓時蔫了。
“誤會?我看未必吧?”李向南不想聽他胡咧咧什么誤會,繼續(xù)道:“你要么是在工棚里喝茶看報紙,要么是出去溜達(dá)不見人影,要么是借車出去打電話去了,怎么?這也是誤會?”
聞老大臉上的汗珠滾落下來,他哪里能想到,僅僅一天時間,自己怎么磨洋工的,李向南全都知道了,而且就連具體干什么去了都曉得了,他想反駁,可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那些偷奸?;男袨?,在對方如數(shù)家珍的揭露下,那么蒼白。
他紅著臉,好半天也才黑著臉吐出一句:“老板,你不能光憑看啊……”
“光憑看?”李向南嗤笑一聲,甩了甩手里的記錄本,又將手指向另外兩個包工頭的隊伍,“你們?nèi)嗽趺礃??干活賣不賣力?有沒有偷奸?;?,我想你們朝夕相處的工友們一定能說道說道吧?”
李向南這番話說出來,聞老大和自己的人頭都感覺低了幾分,面紅耳赤,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(jìn)去。
周圍許多工友也在這時竊竊私語,對聞老大的人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。
“老板,那……”聞老大眼見這種狼狽情況,眼珠子一轉(zhuǎn),說道:“你放心,我們絕對會改正的,去了酒店工地保證不會讓這些問題出現(xiàn)的!”
李向南看了一眼鞏開疆,后者立馬會意,冷冷道:“我的隊伍,不歡迎偷奸?;]有職業(yè)操守的人,酒店工地不會要你們的!自便吧!”
“???”
這話一出,聞老大和他們的人全都臉上一僵,急道:“可是我們簽了協(xié)議啊,你不能……”
“仔細(xì)看看你們簽的是什么協(xié)議吧!”鞏開疆拿起一旁的協(xié)議啪的一下拍在他心口。
聞老大抓在手里一看,僵立當(dāng)場,臉色慘白道:“怎么會……我剛才沒看清……”
他手里拿的,赫然便是剛才他自己簽的離職申請,是他自己急急忙忙要所有人簽字,要趕緊去酒店工地入職。
壞就壞在這個急上!
“你騙我!”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反而幫了李向南一個忙,聞大腦袋如遭雷擊!
“我騙你?”
李向南像是聽了什么大笑話一樣,從江綺桃手里又接過一份材料。
“不知道是我騙你還是你騙我!聞老大,我手里這些文件,可是我們的進(jìn)材料賬目,還有工地每天的損耗,你的人每天領(lǐng)用的材料是其余兩組加起來的雙倍,你吃拿卡要、虛報損耗、貪污材料、混日子、撈油水搞到我頭上了,真特么以為我年輕好欺負(fù)???”
李向南瞇著眼盯著他,眸光銳利。
“聞老大,咱們得去一趟公安,好好說道說道了,你這是犯罪??!”
“……”
犯罪兩個字一出來,聞老大渾身一僵,臉色瞬間慘白無比,噗通一下軟在了地上,周圍的工友們也面如死灰,就連逃都不敢逃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