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薛將軍府熱鬧了。
應(yīng)該說,薛將軍府一直熱鬧,只是沒料到刑部的人會來。
更沒想到的,還是來瞧李絮絮的。
刑部侍郎孫成武與李絮絮之父乃是同鄉(xiāng)結(jié)義兄弟,自發(fā)跡之時便是至交。
李絮絮沒見過甚至沒聽過這個孫成武,卻一見面便脫開了薛行淵的手撲了過去,哭的滿臉都是淚。
“孫伯父,我活著回來了!”
孫成武的手都在發(fā)顫,輕輕覆在李絮絮的頭上,滄桑的雙眼含著熱淚,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!”
“父親臨死還在掛念您,說若我有朝一日可以回京,一定要拜見您!”
薛行淵瞧見向來堅韌的李絮絮哭成這樣,心中不忍至極。
可為何從未聽李絮絮說過其父結(jié)識刑部侍郎?
但她,卻對林挽朝的存在,似乎早在意料之中。
不過絮絮心思單純,定是因為在軍中就已有聽聞,所以才會那般。
孫成武與林挽朝兩人見面以后相敘眾多,多是孫成武向李絮絮講李氏一門發(fā)配邊疆之后的遭遇到聞?wù)邆?,聽者流淚。
“孩子,你受苦了,好在當(dāng)今圣上寬厚,也早就大赦曾經(jīng)被連累的各族,你也與薛將軍修的正果,甚好,甚好啊!”
薛行淵本在聽李絮絮與孫侍郎談話,直到瞧見薛行文從門前路過,便開始心不在焉。
“孫侍郎,您與絮絮慢聊,我去去就回。”
“好?!?/p>
薛行淵走后,李絮絮忽然說:“可是,孫伯父,父親一直有一心愿未了,只盼望伯父能幫他完了?!?/p>
一聽這話,孫成武目光沉穩(wěn)下來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:“你說?!?/p>
……
薛行淵來到院中,好半天才找到薛行文。
薛行淵從口袋里取出兩個青棗遞給薛行文,逗得薛行文高興。
“阿文,哥哥有事問你。”
“你問你問。”
“那一夜,你將林挽朝叫什么?”
“林挽朝?”薛行文一臉疑惑:“是誰?。俊?/p>
“就是……”薛行淵停了停,低聲快言道:“你嫂子。”
“哦,嫂子啊,我叫她阿梨!”
“為何?”
“嫂子說她乳名阿梨,她只告訴了我和玉蕘,別人都不知道呢!”
阿文說完,直到吃完果子,都不見薛行淵再說話。
他僵了許久,最后輕輕的念了一句:“原來,她叫阿梨?!?/p>
阿梨,難怪會有一株梨花在院里。
他砍掉的,也從不是一顆梨樹。
回頭望去,那根梨樹早就被下人挖了干凈,用地磚填平,好似從無出現(xiàn)。
孫成武本是要留下用午膳的,可聽聞刑部有要事,似是跟城外山匪有關(guān),便急匆匆地走了。
臨走前,他對李絮絮說:“孩子,你相求之事,我定會替你處理妥當(dāng),靜候佳音。”
李絮絮滿懷期待的笑著,福身致謝。
薛行淵不解:“何事?”
李絮絮斂目垂面,“到時淵哥哥就知道了?!?/p>
薛行淵深疑的看著李絮絮,他從來都能將她猜的透徹,只是到了京都后,卻總覺得捉摸不透。
——
大理寺,典獄之中。
沿著昏暗的通道,直通審刑司,唯有幾盞稀疏的油燈掛在墻上。
一進(jìn)去,便就傳來無盡的哀嚎與求饒,像是從地獄傳來。
一把藤椅,男人半躺而坐,閉目凝神。
唯一一束稀薄的光從高處的小窗外透進(jìn)來,打在他的半邊面容上,像玉尊像上生了一層霜。
骨節(jié)分明的手在扶手上輕輕敲擊,與鞭笞的節(jié)奏一致。
慘叫聲止住,鞭笞也停了下來。
侍衛(wèi)衛(wèi)荊上前,恭敬道:“大人,暈死過去了?!?/p>
裴淮止的手指輕止,語氣不滿:“你擋著我太陽了?!?/p>
衛(wèi)荊語塞,急忙讓開,太陽又照在裴淮止臉上。
昏黃燭火下,只有這點(diǎn)光亮的讓人神往。
裴淮止輕揚(yáng)下頜,睜開眼睛,面色冷白的不正常,尤是一雙吊梢鳳眼狹長陰翳,比這牢獄還要陰冷萬分。
“機(jī)關(guān)師呢?”
衛(wèi)荊垂首回答:“相思山莊行蹤不定,還是未果?!?/p>
裴淮止起身離座,步履緩慢,走向前去。
暗灰色的寺卿官服繡著深黑色的彈花暗紋,翼善冠輕系在頂,腰間掛著把長劍。
濃郁的血腥味撲鼻,男子被打的不成人形,像一坨紅肉掛在刑架之上。
覺得難聞,他伸手抵住鼻尖。
“不中用了,殺了吧?!?/p>
“機(jī)關(guān)師再找不到,你們也都去死吧。”
裴淮止聲音沙啞,卻透著一股冷柔笑意,不寒而栗。
衛(wèi)荊心里長嘆口氣,這天下機(jī)關(guān)之術(shù)登峰造極的便只有相思山莊,可山莊早在十年前就銷聲匿跡,哪怕是動用了大理寺在各地的所有探子也沒打聽到個所以然來。
偌大的京都,卻連個像樣的機(jī)關(guān)師都找不到。
這城外山匪剿了四次都傷亡慘重,失敗而歸,便就是因為他們中有精通奇門遁甲,五行八卦之人。
連著尋了八位機(jī)關(guān)師,卻連第一道流沙大陣都破不了。
林挽朝進(jìn)大理寺時,正好瞧見衛(wèi)荊蹲在門口,拿根木棍對著一盤沙子劃來劃去,撓撓腦袋,一臉愁容。
她昨日才從宮里出來,陛下得知她想入大理寺,是有些訝異,但也沒多想便準(zhǔn)了。
拿著圣旨,林挽朝走了過去。
瞧了半天,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。
大理寺的人……這么閑?
衛(wèi)荊嘆了口氣,扔掉棍子,站了起來,一回頭險些撞上林挽朝。
卻見林挽朝穿著一身黑色錦服,長發(fā)高挽成靈蛇髻,絕色瑰麗的面容,隱隱可見英氣。
衛(wèi)荊回過神來,頗為尷尬的收起了視線:“你是何人?”
“新來的女官?!?/p>
衛(wèi)荊一怔,他這才想起來,昨日宮中派人來報,說要來一任女官。
大理寺這么多年,可是許久沒有女官了。
衛(wèi)荊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略微敷衍的招呼了個侍衛(wèi)過來。
“帶這位女官去藏卷樓,任個主簿。”
“是。”
林挽朝問:“主簿幾品?”
“正九品啊?!?/p>
“我該任五品?!绷滞斐?。
衛(wèi)荊剛還覺得這女子能入大理寺定是有什么不凡之處,這會聽她冒出來這么一句,差點(diǎn)笑出來。
“大理寺丞是五品,但……你誰呀?就要五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