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氏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，接著楊欽也撲過來牢牢地抱住了她。

　　“娘，你別嚇我，娘……”

　　一聲聲呼喚中，張氏終于回過神，也是在這一刻，她眼睛里的淚水跟著淌下來。

　　張氏哭出聲。

　　“他們怎么能這樣?！?/p>

　　“六郎到底做錯了什么??！”

　　“他們怎么敢當著我的面，說那些假話？”

　　二房老太爺要與謝家結冥婚，口口聲聲是為了六郎和他們?nèi)恐?。知曉?nèi)情的楊明山和楊驥不知懷著什么心思，在看這場鬧劇？

　　不對，他們早就知曉內(nèi)情，是他們有意促成的這樁事，為的就是與謝家攀上關系。

　　“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?！?/p>

　　張氏想到這些，就控制不住地發(fā)抖。她差點就被瞞了過去，若是永遠不知曉內(nèi)情，還會感謝二房，讓她們母子能留在楊家。

　　那樣的話，她怎么對得起六郎？

　　張氏拉住謝玉琰的手：“也是老天有眼，將你送到我們身邊，否則……六哥兒九泉之下，也不能瞑目。”

　　“娘忘記了，”謝玉琰道，“是你們先救了我。”

　　前世到了最后楊欽還為她擋下那些箭矢，今生又是楊欽發(fā)現(xiàn)她還活著。所以說不清到底誰對誰有恩情。

　　“我要看著他們死，”張氏從未說過這樣的狠話，“讓他們?yōu)槲覂簝斆??！?/p>

　　謝玉琰道：“殺人、販運私貨給西夏人，楊明山、楊驥、包括謝崇峻、謝崇海都必死無疑?！?/p>

　　“那些與楊、謝勾結的武將也不能逃脫?！?/p>

　　“六哥為了查找他們私運的證據(jù)引來殺身之禍，與韓同一樣，都是為了大梁……朝廷應當給旌表。”

　　“就算朝廷不給……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?！?。

　　“六哥不顧自身安危，要揭穿此事，本就源于他本心，現(xiàn)在案子被查清，六哥泉下也可心安。”

　　張氏看著謝玉琰，半晌她緩緩點頭：“你說的對，六哥要做的事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成了。”

　　謝玉琰接著道：“我會請王大人幫忙，看看能不能找到六哥遺骨?！?/p>

　　楊欽聽到這話深吸一口氣，他都忘記了，既然哥哥不是戰(zhàn)場上尸骨無存，就有可能找到骨殖回鄉(xiāng)安葬。

　　張氏握著謝玉琰的手用力收攏了些：“他們會不會說？”

　　謝玉琰淡淡地道：“總有法子從他們口中掏出實話。人活著不易，有時候想死更難?！?/p>

　　張氏哭過了，卻也解開了心結，她總算將所有事都弄清楚了，對她來說也是個安慰。

　　“王大人這么晚還遣人送消息，”張氏道，“真不知該怎么感謝他?！?/p>

　　謝玉琰道：“來日方長，王大人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大名府，我們還像之前一樣做些飯食送去就好?！?/p>

　　楊欽知曉王主簿就是王晏之后，委實驚詫了好一陣子，他不但見到了王晏，還與王晏說過許多話，甚至一起用過飯。

　　不過當時謝玉琰還沒回來，他擔心阿嫂，顧不得為此歡喜。阿嫂回家了，他還沒來得及提起這樁，就聽說了好哥哥的事。

　　現(xiàn)在他滿心放不下別的，只能改日再去想王晏了。

　　屋外的于媽媽頗有深意地向大門口看了看，她帶著醫(yī)婆去見了桑典。

　　桑典問醫(yī)婆大娘子的傷如何了。

　　醫(yī)婆很是恭敬，回應的也仔細，恐怕哪里不周到似的。

　　于媽媽覺得奇怪，王大人為何要來問這些？這有些不合規(guī)矩。

　　更怪異的是，大娘子還應允了，讓她帶著醫(yī)婆前來，這也不太像大娘子的作為。

　　桑典喝了熱茶，糕點卻沒動，而是讓她幫忙包好帶走了。

　　真是處處透著蹊蹺。

　　幾日不見，王大人和大娘子都與從前有所不同，于媽媽還要慢慢揣摩，慢慢適應。

　　張氏和楊欽從屋子里出來，于媽媽忙上前去。

　　張氏吩咐道：“打熱水，服侍阿琰早點歇下吧！”

　　于媽媽應聲，忙吩咐下人進門侍奉。

　　謝玉琰抱著貍奴躺在床上，暖暖的被窩，懷里傳來貍奴的呼嚕聲，她以為會因為想許多事睡不著覺，其實……很快她就進入了夢鄉(xiāng)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今晚睡不著的，大有人在。

　　王晏看著桌子上的糕點，他并不愛吃甜膩的東西，而且想想也知曉。這不是拿給他的。不過總算是從楊家?guī)淼?，與她有些關系。

　　放在旁邊，也能提提神。

　　旁邊的曹銳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，王晏不是被圍困了好幾天嗎？怎么沒有半點疲憊的模樣？

　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非要連夜將楊家、謝家的案子過一遍。這也就罷了……曹銳揉著空空如也的肚子，他還不給飯吃。

　　兩個時辰前，他們就匆忙吃了一碗面，以為之后就可以走了，誰知道被留到現(xiàn)在。

　　王晏自己也沒有再用飯，他的護衛(wèi)端來一盤糕點，他卻不吃，就擺在面前，好像看著就能解餓。

　　曹銳格外想念自家的小院子，娘子還在家中等他，灶房里一定還備著飯菜?；丶页孕〇|西，抱著娘子睡一覺不好嗎？

　　經(jīng)歷了一場磨難，也該松一口氣，到底是什么緣由，讓王大人拉著他一直在這里處理公務？

　　王晏掃了一眼曹銳：“曹知縣快些做，明日下午本官要出去一趟，到時候就要由你暫時替本官，與徐都知一同坐堂?！?/p>

　　“明日要整理的就是縣衙大牢的案宗。”

　　曹銳登時清醒了幾分。

　　到底是什么原因，讓王大人不得不丟下手中的政務？這話他不敢問，只能更加努力些，保證明日不出錯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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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二日，一大早，永安坊就熱鬧起來。

　　幾十個工匠紛紛前往楊家。

　　這些都是謝家陶窯的工匠，自從謝家燒制的泥爐出了問題，謝家陶窯就一直沒再開工?，F(xiàn)在謝家兩個老爺都被抓了，陶窯上下更是議論紛紛，總覺得很快就要沒有活計做了。

　　之前謝大娘子說過，謝家不用他們，就去楊家尋她。

　　可當時謝大娘子正與謝家爭斗，現(xiàn)在謝家眼見要倒了，謝大娘子到底還用不用得著他們，誰也說不好。

　　“依我看，大名府內(nèi)用不著這么多工匠。”

　　當時謝家要與謝大娘子爭斗，四處請工匠……為的是早些燒出與楊家陶窯一模一樣的泥爐。

　　現(xiàn)在沒有人與謝大娘子爭泥爐了，楊家陶窯大可以自己燒泥爐，他們這些人也就無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