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中的夏玥,似乎也不想再耽誤下去了。
夜長則夢多。
她握緊了手中那由純粹血液構(gòu)筑而成的血色長槍。
整個身體,如同一道劃破夜空的流星,攜帶著無可匹敵的毀滅之勢。
從天而降,直墜向地面上那個孤傲的身影。
然而,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,墨羽此刻也緩緩地抬起了手。
她的掌心,血光凝聚。
一把,通體血紅的兵刃,再次出現(xiàn)在了她的手中。
一把……
血色長刀。
刀?
不對……
地面之上,獵手形態(tài)下的姜槐,透過那純白色的頭盔,將視覺系統(tǒng)鎖定放大。
仔細(xì)地觀察著墨羽手中的那把兵刃。
那不是刀。
那是一把,通體血紅,劍身修長,雙面開刃,護(hù)手古樸,充滿了凌厲與肅殺之氣的……
長劍。
姜槐的思維,在一瞬間,有些停滯。
他從未見過,墨羽用劍。
從小到大,他所知道的,墨羽所學(xué)習(xí)的都是刀法。
她所擅長的,也是那出神入化足以斬斷萬物的刀法。
那么現(xiàn)在,在這個決定一切的最后戰(zhàn)場上,為何……
她會突然幻化出一把長劍?
墨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。
周圍的一切喧囂,那從天而降的致命殺機(jī),那來自愛人疑惑的目光,都在這一刻離她遠(yuǎn)去。
她的思緒,仿佛回到了那一天。
回到了那個位于扶桑國的、名為雪見岳之上的一方小小天地之中。
回到了玲櫻的面前。
在完成了二次覺醒,即將離開的時候。
玲櫻從一個古樸的木盒中。
鄭重地拿出了一個東西,交到了她的手上。
那不是什么神兵利器,也不是什么靈丹妙藥。
只是一本,泛黃的看起來毫不起眼的……
劍譜。
她還記得,玲櫻當(dāng)時對她說的話。
“這是我們特管局,是我們所有人永遠(yuǎn)也忘不掉的東西?!?/p>
“如果說你現(xiàn)在便是這個世界的人類最強(qiáng)者?!?/p>
“那么這本劍譜,便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人類的巔峰?!?/p>
“如果你能因此,將其復(fù)現(xiàn)……”
玲櫻的聲音中,帶著一絲深深的期盼與追憶。
“也算是……了卻了我們這些老家伙的一個心愿?!?/p>
“那樣的話,我也就不后悔鍛造了你這么一把驚世駭俗之刀了?!?/p>
時間,仿佛在這一刻,被無限地拉長。
夏玥那鋒利無匹的長槍槍尖,已經(jīng)近在咫尺。
槍尖之上,所凝聚的恐怖能量,讓周圍的空間,都產(chǎn)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與漣漪。
那股凌厲的殺機(jī),足以讓任何生靈,都感到發(fā)自靈魂深處的戰(zhàn)栗。
就在那長槍即將突刺到她眼前的一瞬。
墨羽,猛地睜開了眼睛!
嗡——?。?!
她手中那把原本只是由血液凝聚而成的血色長劍。
在這一刻,突然開始發(fā)出了一陣高亢而又清越的嗡鳴。
劍身之上,血光流轉(zhuǎn),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靈魂。
在這一刻,那不再是由墨羽的鮮血所化的虛幻殘影。
而是一把,擁有了真正“實體”的,活著的劍。
“天劫九劫?!?/p>
墨羽的聲音,不帶絲毫的感情,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,在宣讀著最終的審判。
“第一劍,萬物歸塵——”
她手中的長劍,輕輕地,向前遞出。
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,沒有毀天滅地的威能。
甚至沒有帶起一絲一毫的風(fēng)聲。
那動作,輕柔得就好像只是情人間的撫摸。
又好像是,在拂去一件藝術(shù)品上,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塵。
“——塵劍?!?/p>
然而,就是這看似平平無奇,甚至有些綿軟無力的一劍。
當(dāng)那血色的劍尖與夏玥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槍尖觸碰在一起的瞬間。
夏玥的臉色,驟然大變。
她感覺到,自己槍尖之上那足以洞穿山脈的力量。
在觸碰到那劍尖的瞬間,就如同泥牛入海。
又仿佛春雪遇陽,被一種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力量,給瞬間瓦解了!
那不是抵消,不是格擋,而是……
“歸還”。
仿佛,她所有的力量,都被“還原”成了最原始無序的能量。
然后,消散在了天地之間。
緊接著,一股看似輕柔、實則沛然莫御的巨力,從那小小的劍尖之上,反震而來。
“砰!”
一聲沉悶的巨響。
夏玥那從天而降的身影,就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給狠狠地正面擊中。
她甚至來不及發(fā)出一聲驚呼,整個人便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被猛地,打了回去。
那嬌小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筆直的拋物線,但夏玥也迅速穩(wěn)住了身形。
她重重地踩在了堅硬的地面之上!
滋啦啦啦——?。?!
夏玥雙腳,在地面上犁出了兩條深達(dá)數(shù)米的溝壑!
她拼命地,想要穩(wěn)住自己的身形,但那股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,卻仿佛無窮無盡。
最后,“轟隆”一聲巨響。
她的后背,重重地撞在了競技場周圍那由高強(qiáng)度能量構(gòu)筑而成的防護(hù)壁之上。
整個防護(hù)壁,都為之劇烈地一震,蕩漾開了一圈圈肉眼可見的能量漣漪。
全場,死寂。
那一劍不僅僅是震撼了賽場內(nèi)外的觀眾。
更是在同一時間,通過轉(zhuǎn)播信號,傳遍了世界各地.
深深地,烙印在了每一個正在關(guān)注這場戰(zhàn)斗的特管局成員的心中。
“那是……”
“天劫九劍……?我沒聽錯吧?”
“她剛剛說的是……天劫九劍?!”
“陸總局長的……劍法,為什么……她……”
無數(shù)的特管局分部,無數(shù)的指揮中心。
在這一刻,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隨即,又被無法抑制的、巨大的嘩然所淹沒。
特管總局,指揮中心。
常越“砰”地一聲。
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面前那由高強(qiáng)度合金打造的指揮桌上。
堅固的桌面,應(yīng)聲碎裂。
“老頭子的絕技……怎么會在此復(fù)現(xiàn)?!”
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中那個持劍而立的少女。
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狂喜。
“不可能……這不可能!”
但是,他又知道,自己絕對不會看錯!
雖然,僅僅只有一劍。
但那一劍之中,所蘊(yùn)含的那種將萬物“歸還”于“塵埃”,至高無上的劍意……
那就是!
曾經(jīng),帶領(lǐng)著人類,在最黑暗的時代,披荊斬棘。
開創(chuàng)了新紀(jì)元的,特管總局局長——陸山,的劍法!
天劫九劍!
觀眾臺上。
陸七猛地轉(zhuǎn)過頭。
看向了身旁那個一直閉目養(yǎng)神,仿佛與世隔絕的朔白。
“朔局……這就是……你讓玲櫻交給她的東西嗎?”
他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,朔白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睜開了眼睛。
那雙總是帶著笑意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。
正饒有興趣地,打量著場上的墨羽。
“這小丫頭......”
朔白的聲音中,帶著一絲由衷的贊嘆。
“悟性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啊?!?/p>
“不過……”
她又摸了摸下巴,似乎在評估著什么。
“這么短的時間里,她又能悟出幾劍呢?”
“額……”
陸七看著她那副輕松的模樣,有些無語地說道。
“陸總局……和你關(guān)系匪淺吧。你就這樣,把他畢生所學(xué),傳給別人了,你就不怕他……泉下有知……”
說到這里,陸七的聲音,戛然而止。
他自己也閉上了嘴。
因為他知道,陸山,根本沒有什么“泉下有知”了。
天劫九劍的最后一劍,第九劍。
那一劍,是以施展者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為代價換來的。
足以扭轉(zhuǎn)乾坤的禁忌一劍。
是人類生命的最后呈現(xiàn)。
“就算他還活著。”
朔白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,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追憶與悵然。
“看到這一幕,也只會高興?!?/p>
“畢竟,那老東西,看著古板,可他啊……比誰都想和那些年輕人打成一片?!?/p>
朔白輕輕地嘆了口氣,目光再次投向了場中。
“這樣一來的話……也算是,他后繼有人了吧……”
夏玥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行壓下體內(nèi)翻涌的氣血。
她緩緩地,換了一只手持槍。
她的右手此刻虎口處,已經(jīng)裂開了一道血口隱隱作痛。
從手腕到肩胛骨,整條手臂,都傳來一陣陣發(fā)麻的感覺。
僅僅一劍,就讓她這個擁有塔拉族血脈的強(qiáng)者,受到了如此創(chuàng)傷。
姜槐也沒有閑著。
他不知道墨羽到底做了什么。
但剛才的那一劍……
讓他感覺到了,前所未有的興奮!
自己的愛人。
那個一直以來,他都以為需要自己去守護(hù),去保護(hù)的女孩。
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,把自己當(dāng)做一把刀的女孩兒。
竟然,走出了和自己截然不同,卻又同樣璀璨奪目的一條路。
她,沒有那么脆弱。
她,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擔(dān)心。
所以,我現(xiàn)在才應(yīng)該毫無保留地,去和她戰(zhàn)斗!
去相信她!
去愛她!
這,才是對她最大的尊重!
“準(zhǔn)備好了嗎?!”
伴隨著姜槐的一聲低吼,獵手形態(tài)下的他動了。
兩把大型左輪手槍,瞬間出現(xiàn)在了他的手中。
“當(dāng)然?!?/p>
墨羽雙手握劍,將那長劍橫于身前,面對著那突襲而來的白色死神。
砰砰砰砰砰砰——
下一秒,狂風(fēng)暴雨一般的子彈,便從獵手的雙槍之中,傾瀉而出。
每一顆子彈,都蘊(yùn)含著恐怖的動能。
它們劃破空氣,帶起尖銳的呼嘯。
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(fēng)的金屬風(fēng)暴。
墨羽,就這樣,站在原地。
她手中的長劍,化作了一道血色的光幕。
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——
清脆如同雨打芭蕉般的聲音,密集地響起。
長劍揮舞,如同最精準(zhǔn)的機(jī)器,將每一顆來襲的子彈,都分毫不差地斬落、彈開。
而后,獵手的身形借著這狂暴的火力掩護(hù),瞬間便突破了空間的距離,來到了她的身前。
那兩把還在噴吐著火舌的手槍,在他手中光芒一閃。
瞬間變化成了兩把鋒利無比的白色短刀!
“......千鋒亞剎的刀?”墨羽愣了一下。
“食人者,總要又被人食的心理準(zhǔn)備?!苯毙χ卮?。
“的確,這就是它最好的歸宿。”
近距離的交戰(zhàn),瞬間爆發(fā)。
姜槐的雙刀,快如閃電狠如毒蛇。
每一刀,都直指墨羽的要害。
墨羽后退一步。
穩(wěn)住身形,反手握劍。
整個人的氣息,在這一刻變得飄忽不定起來。
“大音希聲……大象無形……”
她的聲音,仿佛與整個空間,都融為了一體。
“第二劍——形劍!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。
她手中的長劍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實體。
化作了一道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劍意。
姜槐的雙刀,狠狠地斬下,卻只斬中了空處。
墨羽的身影,如同水中月,鏡中花。
明明就在眼前,卻又仿佛隔著一個次元,讓他所有的攻擊,都落了空。
而那無形的劍意,卻如同跗骨之蛆。
從四面八方,向他襲來。
獵手只能憑借著戰(zhàn)斗本能,不斷地閃避。
格擋,但身上那純白色的鎧甲之上,依舊被劃出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劍痕。
就在這時,調(diào)整好狀態(tài)的夏玥,也再次加入了戰(zhàn)局。
她沒有再選擇硬碰硬,而是利用自己的速度與血霧的掩護(hù)。
從另一個方向,對墨羽發(fā)起了突襲。
一時間,墨羽,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絕境。
但她卻依舊不慌不亂。
面對著姜槐那如同狂風(fēng)暴雨般的猛攻。
她手中的劍招,陡然一變。
“大巧不工,重劍無鋒,第三劍——山劍!”
原本飄忽不定的劍勢,在這一刻,變得沉穩(wěn)如山,厚重如岳。
她手中的長劍,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、不可撼動的山峰。
當(dāng)!當(dāng)!當(dāng)!
姜槐的每一次斬?fù)?,都被她穩(wěn)穩(wěn)地格擋了下來。
那沉穩(wěn)的劍勢,帶著一股巍峨峻峭之意,每一次格擋,都將姜槐的攻擊,震得微微一滯。
而在格擋住姜槐攻擊的瞬間,她的左手,卻在虛空中,輕輕一握。
一道由純粹劍意構(gòu)成的、無形的影子,突然從夏玥腳下的陰影之中,爆射而出!
“靜水流深,月照無痕,第四劍——影劍?!?/p>
這一劍,隱蔽、詭異,充滿了不可預(yù)知的殺機(jī)。
夏玥心中警兆大生,猛地扭轉(zhuǎn)身形。
但那道影劍,依舊擦著她的側(cè)腰一閃而過!
嗤啦——!
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,出現(xiàn)在了她的腰間。
一時間,整個戰(zhàn)場,呈現(xiàn)出了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平衡。
墨羽,一個人,一把劍。
竟然,同時在和姜槐以及夏玥戰(zhàn)斗。
而且,絲毫不落下風(fēng)。
看臺之上,朔白的眼神已經(jīng)徹底興奮了起來。
她那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的臉上。
此刻,竟然浮現(xiàn)出了一抹如同孩童般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奇玩具的喜悅。
她語氣輕快說道。
“好丫頭……好?。≌媸莻€好丫頭!”
“這般姿態(tài),這般風(fēng)采,怕是那老頭子當(dāng)年,也比不上啊!”
“陸總局……比不上?”
陸七聞言,大吃一驚。
“真的嗎?朔局,您不是開玩笑吧?”
“那老東西,本就不是什么驚才絕艷的習(xí)武之才。”
朔白毫不客氣地評價道。
“當(dāng)然,這只是對于‘天劫九劫’的創(chuàng)始人而言,對于世人來說,陸山,已經(jīng)算是萬中無一的奇才了。”
“你可知道,這天劫九劍原本并非陸山所創(chuàng)。”
“.....這個倒是沒怎么聽說。”
“天劫九劍的創(chuàng)始人乃是我們世界華夏第一降妖師沈括的絕學(xué),陸山那老頭子和沈括的后代結(jié)為連理,這才學(xué)到了人家的畢生所學(xué)?!?/p>
朔白的話鋒一轉(zhuǎn),目光灼灼地看著場中那個以一敵二,卻依舊游刃有余的身影。
“陸笙和這丫頭比起來……雖然這么說有些奇怪?!?/p>
“但天劫九劍,在此刻,或許才能真正地,重現(xiàn)其最巔峰的姿態(tài)?!?/p>
“……”
陸七張了張嘴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“……墨羽小姐,她到底是什么來頭啊……”
“應(yīng)該說,她是天才中的天才。”
朔白給出了一個極高的評價。
“而且,在這天才一般的天賦之上,她還有著一個,別人都沒有的幾乎可以稱之為‘無敵’的優(yōu)勢?!?/p>
“是啥啊?”
陸七好奇地問道。
說實話,他其實已經(jīng)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不怎么感興趣了。
但他還是第一次,看到朔白如此興奮,如此失態(tài),就忍不住,想逗逗她玩兒。
“那就是墨巧?!?/p>
“墨部長?”
陸七一愣。
“為啥???”
“因為墨巧的腦袋,早就已經(jīng)超越了人類,甚至超越了‘智慧生命’這個概念的極限?!?/p>
朔白解釋道。
“而作為墨巧的親姐姐,她,流著和墨巧一樣的血。”
“雖然,她可能無法擁有墨巧那般如同超級計算機(jī)一樣的腦子。但是,她卻也沾了墨巧的光。”
朔白的聲音,越來越興奮,甚至帶著一絲顫抖。
“在此等絕世的天賦之上,再有著,源自于血脈深處的那巧奪天工近乎于‘道’的理解能力……”
“這,便是天劫九劍能夠在她手中,完美復(fù)現(xiàn)的原因??!”
朔白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,雙手撐著欄桿,身體前傾,仿佛想要將場中的一切,都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“我已經(jīng)……有些等不及了!”
“等不及,想看看,她是否能……逆轉(zhuǎn)那第九劍的,必死之局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