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場的幾人,不約而同心神巨震。
當年先帝突發(fā)急癥病逝,果然也有肅王的手筆!
只是,最后卻被太后占了先機,便宜了獻帝……
也就是說,從那個時候起,肅王已經(jīng)在著手謀劃了。
云硯之的手自始至終握著云恬的柔荑,在與靖王妃對峙時,她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滿腔怒意和克制隱忍。
她學(xué)著他輕摳掌心,用眼神示意他要冷靜。
雖然肅王必死無疑,可有了靖王妃的供詞,當年的那場宮變始作俑者浮出水面,先帝和靖王,也都可以瞑目了。
這也是云硯之一直以來的執(zhí)念。
靖王妃啜泣的聲音回蕩在檀香縈繞的佛堂。
“自那以后,他每日都會找機會來佛堂里陪我,哪怕只是聊聊小時候的趣事,或是說說外頭的市井趣事,甚至是讀話本子給我解悶,我也覺得開心……”
“不管你們信不信,我都要說,我從沒有做對不起你父王的事,我也不許你用姘頭來說他!”
云硯之在云恬無聲的安撫下,漸漸平靜下來,他斜睨著靖王妃,“你是不是覺得,沒有與他越界茍且,就沒有對不起父王了?”
“他被父王以那樣的罪名處死,所以替他不甘,想殺了父王,替他鳴不平?”
靖王妃似乎被他說中心事,急急撇開眼解釋,“當時,我為了保命,只說他妄圖覬覦我,我也向你父王解釋了,他根本沒有得逞。”
她似陷入遙遠的回憶里,整個人不停顫抖,“你父王那么溫和的一個人,我以為,他不會下殺手的……”
正因如此,她才敢那么說。
可是,那一夜,向來好說話的靖王,卻大發(fā)雷霆,暴跳如雷。
那眼神,只恨不得將那人大卸八塊。
“我察覺他動了殺意時,已經(jīng)晚了。”
眼看著那人被柴恩拖出去,她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!
“自那一日起,我便恨上了他。”
所以,當肅王的人暗中告訴她,有辦法讓靖王永遠回不來的時候,她毫不猶豫答應(yīng)了??蓻]想到,他竟將壑兒也帶進宮……
她得知壑兒跟著他進宮時,幾乎暈了過去。
再等她恢復(fù)過來,匆匆趕往肅王府時,為時已晚!
因果循環(huán),報應(yīng)不爽。
這一切,就是佛祖對她的懲罰!
“王妃可曾想過,為何平日溫和的靖王會大發(fā)雷霆?”云恬忽然出聲,打斷她的哀思。
靖王妃冷哼,“當然是因為這事讓他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沒了臉面!”
云恬卻笑了,“事發(fā)是在靖王府內(nèi)的佛堂,只要王爺一句話,誰敢將這事往外傳?”
她看著靖王妃,眼底流露出一抹同情,“王爺他難道不是因為在乎你,所以才更加生氣?才恨不能將欺負你的人碎尸萬段?”
靖王妃渾身一震。
“不……”她心里有一個聲音在抗拒。
告訴她,云恬根本是在胡說八道。
“不是這樣的!”
靖王那樣的人,又怎會為了她暴怒,他的心里,從來只有大慶百姓,朝廷要事。
就連她九死一生生下壑兒的時候,他還舍下他們母子,親自趕赴瀾江治理水患!
他根本沒有心,又豈會為她動怒,為她心疼!
云恬說的,她一個字都不信!
云硯之看著她冥頑不靈的模樣,漠然道,“看來母妃還不知道,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,被柴恩拖出去的時候,可是一口一個賤人地罵你呢。”
靖王妃豁然抬眼,“不可能!”
他總說,她是他的最愛,是他的命。為了她,他不惜委身進王府為奴,只為與她廝守!
即便她不得已舍了他,他也不可能這么羞辱她……
云硯之瞬間不知自己該氣還是該笑。
“若非他在受刑時將你的丑事抖摟出來,柴恩又怎會無故疑心你?”
云硯之此刻恨不得剝開她的腦袋看看,“你生怕父王責備,將罪責推到他身上,以為只要他沒有得逞,父王就不會要他性命?!?/p>
“孰料,父王一怒之下對他處以極刑,在他眼里,你就是個為了保住自己,毫不猶豫推他出去送死的女人,他豈能不恨?”
此刻,云恬收起了略帶同情的目光,因為她忽然覺得,靖王妃是真的不配。
“那個對你一心一意的人,你棄如敝履,那個因為肅王而接近利用你的人,你卻當成了寶貝……”
云恬搖了搖頭,“當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?!?/p>
“你說誰可憐可恨?。俊本竿蹂嫉关Q,她不甘心地朝云硯之道,“你就任由她這么羞辱你母親嗎?”
云硯之將與云恬交握的手放到人前。
“本宮的母親,以前是何氏,以后則是皇后榮氏。”
他近乎殘忍地迎著靖王妃的視線,平聲道,“但不管是誰,都不會是你,余氏?!?/p>
“因為你不配。”
“壑兒!”靖王妃痛哭失聲,卻又聽云硯之道,“現(xiàn)在,本宮給你兩個選擇?!?/p>
“第一,將你受命于肅王,故意誆騙父王入宮的前因后果,寫成供狀交給本宮,還父王一個公道?!?/p>
“第二,本宮將你送到刑部,由宗室和刑部一同審訊。你自己選吧。”
此言一出,靖王妃愣住。
“你,竟狠心把我送到刑部?”
別說靖王妃,就連東方悠悠都震驚了??墒强丛瞥幹谋砬椋趺纯炊疾幌駠樆K?。
可是,一旦去了刑部,靖王府的那些不為人知的辛秘,都將公諸于人前。
有一個不守婦道的生母,他這個太子,又怎會臉上有光?
說不定,還會被人質(zhì)疑他的血統(tǒng)不正!
可云硯之卻似打定了主意,寧可魚死網(wǎng)破,也要為靖王討回公道。
“你能親手將父王和本宮送進火坑,本宮為何不能將你送去刑部?”
靖王妃渾身血液如瞬間被抽走,頹然坐倒在地上。
胸口劇烈的喘息聲,泄露了她的悲慟。
思緒翻涌間,她抬眼,癡癡看著沉默的佛像。
這座佛像,自她入靖王府時便安置了。
她念了二十多年的經(jīng)文,終究,還是沒能償還她犯下的罪孽……
“我寫?!?/p>
“我寫就是了……”
許久,她收回視線,猩紅的眼眸朝云硯之彎彎一笑,“雖然你不認我,但我是你母妃,卻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?!?/p>
“如今你好不容易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,母妃又豈會讓你蒙羞?”
云硯之沒有開口,只是淡淡移開了眼。
云恬上前一步,朝她行了一禮,“多謝王妃體恤太子不易。”
靖王妃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。
她說這話的時候,面容鎮(zhèn)定,從容不迫,一如她剛進門的時候。
原來,這就是壑兒喜歡的人。
她似乎隱隱明白了什么,又看向東方悠悠。
知道真相后,東方悠悠的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懊惱,只巴不得躲遠一些。
枉自己還在得知她家中落難時,妄圖給她撐腰……
如今想來,實在可笑至極!
由此可見,自己看人的眼神,從前到現(xiàn)在,一直都很差勁啊。
這般想著,她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站起身,走到桌案前,回過頭問,“有勞郡主替我研磨可好?”
這話問得突然,似是要給云恬下馬威的姿態(tài)。
見云恬沒有說話,靖王妃又問東方悠悠,“悠悠,你來幫我一把?”
東方悠悠卻是垂眸,急急避開了靖王妃的視線。
她又不是傻的,知道了真相,還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!
佛堂內(nèi)陷入尷尬的沉默。
云恬見狀,終是輕聲道,“還是我來吧?!?/p>
云硯之撩起眼皮,正想阻止,就收到云恬稍安勿躁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