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安拍了拍臉上的灰,恭恭敬敬扶著燕王坐下,笑道。
“沒想到父王居然還懂脈象,一摸就知道孩兒是裝的?!?/p>
燕王笑罵道。
“什么記性,孤此前不是與你說過嗎?孤像你這般年少時,也曾參軍作戰(zhàn),混跡于軍旅之中。”
“戰(zhàn)場上刀劍不長眼,處處是危機,能活下來的老兵,多少懂一些醫(yī)術(shù)?!?/p>
“誒,莫要打岔,你方才說孤也拿了好處,具體說來,讓孤聽聽是何道理?”
姬安指了指宗室府方向,頷首道。
“宗室早有規(guī)矩,凡姬姓者,都歸宗室管轄,即便是父王也不例外?!?/p>
“雖然父王權(quán)力大,宗室的規(guī)矩管不到父王頭上,但在子嗣待遇、娶親、前途方面,宗室卻管得極寬?!?/p>
這個時代的宗室就是這么不講理,權(quán)力至高無上,無人可以撼動。
燕王雖然是大王,但他所有兒子和女兒,卻都得對宗室言聽計從。
例如大公子姬盛,他的妻子不是他說了算,也不是燕王說了算,而是宗室決定。
還有幾個公主,嫁給誰,什么時候嫁,也都是宗室決定。
再比如姬安,堂堂公子,竟淪落到參軍才能填飽肚子。
燕王好歹是親生父親,哪怕沒什么父子感情,可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兒子餓死。
難道偌大的燕國,還養(yǎng)不活幾個兒子嗎?
然而,這個不歸他管,全都是宗室的權(quán)力所在。
燕王若是給姬安開小灶,就違反了宗室規(guī)定,燕王倒不會有事,姬安就慘了。
所以,這也是為什么燕王登上王位之后,與曾經(jīng)的好四弟姬夼漸行漸遠的原因。
兩人的路不同,職責(zé)不一樣,需要互相對立。
燕王擁有最大的權(quán)力,但因為有宗室的限制,沒法為所欲為。
宗室能管理所有姬姓子弟,但對于其他燕國子民,他們都得聽燕王的。
兩者互相掣肘,倒也穩(wěn)定。
不過燕王心里肯定不舒服,不愿意把權(quán)力蛋糕分割一部分給宗室。
只是一直以來找不到任何機會爭奪權(quán)柄。
此時,燕王見姬安開口就提起宗室權(quán)力,立刻明白,這個小兒子已經(jīng)看穿了。
果然,姬安緩緩道。
“這次父王得到的好處可比我多太多了,能在宗室里安插一位二把手?!?/p>
“相信用不了多久,以父王的手段,就能將宗室掌握個七七八八?!?/p>
燕王咧嘴一笑道。
“什么二把手?說得真是難聽,像馬賊一樣?!?/p>
話糙理不糙,姬安說在了點子上。
以前宗室是無縫的蛋,燕王想插手都插不了。
現(xiàn)在卻能借這個機會,在宗室里安插自己的人手,將來再徐徐圖之。
總有一天,能將宗室也掌握在手里!
到時候,他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燕之王,沒有任何人能制衡他!
那種權(quán)力一手掌握的快感,燕王期盼不已。
而這一切的開始,都是因為姬安引起的。
燕王越看姬安越順眼,覺得此子有他當(dāng)年的風(fēng)范……不,同一年齡下,已經(jīng)超越了他當(dāng)初。
欣賞之余,燕王又有些遺憾。
可惜啊,若是姬安的母親不是低賤的歌女,而是出身貴族,并且再早出生五年。
或許設(shè)立儲君的時候,姬安真的能競爭一二。
現(xiàn)在一切都太晚了。
燕王收攏心神,淡淡道。
“這次是孤沾了你的光,說罷,要什么賞賜?”
姬安眼前一亮,立刻道。
“孩兒不要賞賜,只有一個請求?!?/p>
“凱旋盛會上,父王論功行賞的時候,可否給孩兒一官半職?”
燕王一愣,微微皺眉。
他不太希望自己的兒子做官。
堂堂公子,身上流著他的血,天生高人一等的身份,卻要與其他人爭奪官場利益。
這在燕王看來,是非常掉價的行為。
但考慮到姬安一無背景,二無勢力,若是不做官,往后又要被困在公子府內(nèi)無所事事,吃飯都成問題。
燕王勉強點頭道。
“可?!?/p>
姬安舔了舔嘴唇道。
“最好是京官。”
燕王眼一瞪。
“你還挑起來了?”
不過很快,燕王便頷首道。
“當(dāng)然是京官?!?/p>
姬安如果想當(dāng)官,就必須是京官!
從燕王的角度考慮,他要的是穩(wěn)定,堅決不允許姬安拉幫結(jié)派,爭奪王位。
姬安展現(xiàn)出來的能力極強,若是外放出去當(dāng)?shù)胤焦賳T,萬一結(jié)黨營私,暗中積蓄力量。
豈不是為以后王位交替埋下禍根?
只有讓姬安當(dāng)京官,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,燕王才能放心。
姬安見燕王答應(yīng)得如此痛快,正打算打蛇上棍,把官職要得再好一些。
可燕王似乎未卜先知般,直接道。
“好了,時候不早了,你去找柴茅,讓他給你打理一番,參加凱旋盛會?!?/p>
說完,燕王大步離開,侍衛(wèi)緊緊跟上。
姬安無奈,只能祈禱不要給自己一個什么權(quán)力都沒有的閑職。
他可不想跟那些貴族子弟一樣,討個清閑官位,一輩子混吃等死。
找到柴茅過后,姬安按照柴茅的安排,痛快洗了個澡,換上干凈的衣袍。
正打算出門,柴茅在門外大呼小叫的招呼道。
“快快,抬進來。”
姬安走出門一瞧,差點被晃瞎了眼!
兩個太監(jiān)抱著一個掛衣架走過來,衣架上是一套嶄新的鎧甲!
鎧甲是銅制,保養(yǎng)得極好,金光閃閃的,非常威武。
柴茅笑道。
“公子,大王讓您換上這個?!?/p>
姬安愕然道。
“這……太張揚了吧?這金甲不應(yīng)該是主將穿的嗎?”
柴茅嘿嘿一拱手。
“瞧公子這話說的,誰不知道這場大勝是公子的功勞?穿得張揚一些又怎么了?誰反對?再說,這是大王的意思?!?/p>
姬安本不想這么張揚,畢竟傳回來的名聲已經(jīng)夠張揚了。
但這是燕王的意思,他也只能換上。
待走出門外,柴茅見到金甲披在姬安身上,頓時眼前一亮!
“好!好一個英姿勃發(fā)!”
這話倒不是恭維,是真的英姿勃發(fā)。
姬安本就相貌俊逸,原本身材較為消瘦,所以看上去有些萎靡。
但金甲披在身上,完美遮蓋住了消瘦的身板,讓他看起來威風(fēng)凜凜!
柴茅上下多打量幾眼,笑得老臉如同綻放的菊花。
“哎呀呀,公子穿著這身金甲,到時候一露面,豈不是迷倒一片小娘子?!?/p>
聞言,姬安突然反應(yīng)過來。
他知道燕王為什么要讓他穿上這身金甲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