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容山并沒有靠近沈微慈很近,相反他只是站在屏風前一步而已。
沈微慈眼里的表情還是有些刺痛他心情,他將手上的銀杯往沈微慈伸過去,低聲道:“宋夫人這么怕我?”
“我只是來給宋夫人遞這個而已?!?/p>
沈微慈看著李容山手上的小銀杯,忽然心里有一股厭惡不想掩飾。
她冷笑:“你用這種東西控制我,控制我夫君,真是好光明正大的手段。”
李容山臉上絲毫沒有生氣,只是看著沈微慈靜靜問:“我的手段的確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?!?/p>
“但我只是不想接受生來就給的東西?!?/p>
“宋夫人不最該理解我么?”
“即便什么也沒做,可生下來就好似一種罪過,沒有人看得起你?!?/p>
“不用手段,或許我早就死了。”
沈微慈搖頭:“我不理解你?!?/p>
“至少我不會主動害人?!?/p>
“至少我問心無愧?!?/p>
李容山慢慢走到沈微慈面前,彎腰將手上的小銀杯放到她手上,眼神緊緊看著她:“我不會害你,也不會害宋將軍?!?/p>
“很快就會塵埃落定?!?/p>
“將來宋夫人要是依舊恨我,我不介意讓宋夫人在我身上也種上蠱毒,讓我也承受七日的孤蠱毒之痛來還,你看如何?”
沈微慈愣了愣,抬頭看向彎腰在自己面前的李容山。
這是她第一次離自己這么近,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眼底瞳孔的變化。
她問:“你說很快就會塵埃落定,落什么定?”
“你用我威脅我夫君什么了?”
“不是三殿下讓我四妹妹給我種蠱的么?為什么一直見我的是你?”
“你在那次大悲寺叛亂中,又是什么角色?”
李容山很不想對沈微慈透露太多。
外面的事情她沒給給她透露一個字,她還是想到了許多。
但李容山依舊不想告訴她。
知道的越多,想的就越多。
他只是頗認真的開口:“我只能保證,只要你肯配合吃藥,安靜呆在這里,你出去的時候,一切都與從前沒有什么變化。”
“宋國公府也依舊是宋國公府,宋將軍也依舊是禁軍統(tǒng)領。”
“你也還是從郊外養(yǎng)病回來的宋夫人。”
李容山說著眼神始終落在沈微慈的臉頰上:“我并不想傷害你?!?/p>
沈微慈臉頰蒼白,仰起臉,輕聲問:“不想傷害我么?”
“你已經(jīng)傷害我了?!?/p>
“你不僅讓我中了蠱,還將我困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。”
“這些在你眼里都不算傷害?”
李容山頓了下,靜靜看了沈微慈一眼,眼神晦澀不明,只是低聲道:“宋夫人還是快些喝了,不然時辰就快過了。”
說罷他轉(zhuǎn)身走了出去。
沈微慈看著李容山的背影,又低頭看向杯中血紅的液體,強忍著惡心喝下去,又忍不住干嘔。
李容山站在屏風后面不遠處,聽見干嘔聲才放心的邁開了步子。
最近皇帝的身子大有越來越差的態(tài)勢。
太醫(yī)院的太醫(yī)每日診脈,也不過說是皇帝傷心過度,外加操勞,勞損了心力,好好調(diào)養(yǎng)一段時間就好了。
宋璋讓人將太極殿內(nèi)上上下下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,具沒什么問題。
廊下風大,德公公縮著脖子站在宋璋的面前低聲道:“太子殿下都是一個人來了又走,不留下什么東西,也不帶走什么東西?!?/p>
“不管喂藥還是伺候圣上用飯,都會自己先嘗一口?!?/p>
“我們都瞧著的?!?/p>
“圣上之前也不放心,現(xiàn)在也全放心了?!?/p>
宋璋點點頭,只讓德公公先進去伺候著。
他跟著進到殿內(nèi),李容山正服侍皇帝吃藥,旁邊常立著太醫(yī)守著。
現(xiàn)在的皇帝對李容山的態(tài)度大不如從前。
甚至開始漸漸依賴李容山。
奏折幾乎都不怎么看,盡管李容山還是全都要給皇帝過目一遍。
皇帝見著宋璋,忙招手讓宋璋走近,問他:“勤王的事,審完了沒有?!?/p>
宋璋搖頭:“涉及的人眾多,有些還沒有查出來?!?/p>
說著宋璋將一份名單呈到皇帝的面前:“這些是目前整理出來的名單,等著皇帝處置?!?/p>
皇帝伸手接過來看了看,涉及到的朝廷官員幾乎快到一半了。
他閉閉眼轉(zhuǎn)手就將名單遞交給了李容山:“你主持處置吧。”
李容山顯然也沒料到皇帝忽將這件事交給他。
但朝廷的脈絡復雜,稍不注意就會留下仇家。
其實這樣的事,讓李容山來做,并不怎么妥當?shù)摹?/p>
他還不是太子,地位不穩(wěn),留下仇家隱患并不是好事。
但這或許也是皇帝想看他怎么處置這件事的能力。
李容山頓了一瞬,還是跪下叩謝著接過來。
宋璋看著李容山手上的那份名單,又收回了目光。
皇帝的精力已不足以處理國事,上午吃完藥就又去陪貴妃了。
朝廷政事幾乎都交給了李容山。
李容山留在太極殿偏殿,看著要走的宋璋,叫住了他。
李容山拿著名單,看向宋璋:“我看名單上有建安侯府三房的人,宋將軍說怎么處置?”
宋璋笑了笑:“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就是?!?/p>
“沈明秋嫁去胡家,該不算是建安侯府的人了?!?/p>
李容山的臉色一頓。
手指捏緊。
這名單上還有他熟悉的人。
是他安插在三皇子身邊的心腹南長亭。
平日里在外,南長亭并未與三皇子有什么交情,他沒想到宋璋將他的底細查的這么清。
擺給他一道難題。
他該怎么處置南長亭才不會給宋璋留下把柄。
殺南長亭容易,可南長亭有沒有留他們來往的證據(jù),他不確定。
南長亭謹慎,絕不會不給自己留后路,萬一他留了后手找上宋璋,呈出證據(jù),他的太子怕是當不成了。
不殺南長亭,在父皇那里又不好交代。
他本想與宋璋一人換一人,但宋璋顯然是要為難他。
李容山深吸一口氣,看著宋璋:“宋將軍一定要這樣為難我?”
宋璋挑眉看著李容山:“我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?!?/p>
李容山緊抿著唇,眼底帶出風波:“阿璋,我們兩人之間不必鬧成如此?!?/p>
“我只要臨川出事而已,然后我們都有皆大歡喜的結局,為什么不好?”
宋璋站在李容山面前,眼眸深邃:“我也只要我妻子無事而已?!?/p>
“你早日將我的妻還給我,將來你與五殿下到底誰是太子我都不管?!?/p>
“宋家歷來不參與黨爭,到時候你要是真憑本事保住太子位置,我高看你一眼?!?/p>
說著宋璋轉(zhuǎn)身看向一片皚皚,雪吹進他眼里,他聲音飄忽:“她最怕冷了。”
“她還懷著我的孩子?!?/p>
“她雖然看著冷靜,但膽子也并不大,也容易胡思亂想?!?/p>
“她的身子也一向并不怎么好,寒癥也好不容易才好了些。”
“你將她好好還給我,我們一筆勾銷?!?/p>
李容山站在宋璋的身邊,也同樣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天際。
白日里的雪并沒有太大,偶爾飄來幾粒雪粒。
李容山沉默。
他的手負在身后,卻漸漸收緊。
臨時太子的名聲聽著響亮,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撤銷的名稱罷了。
他做這一切,走到今日,到頭來還是要去爭。
李容山搖頭:“我只想要我的太子穩(wěn)固。”
他側頭看著宋璋:“宋將軍與宋夫人坑儷情深,要是你想早點見她,就早點讓我看到結局?!?/p>
宋璋嗤笑:“西恩來去兩月,我想快就能快的?”
“再說那是皇子,我想讓他死就能讓他死的?”
李容山定定看著宋璋:“他是你們宋家一手養(yǎng)大的,你們宋家要他死還不容易?”
“或許你親手喂給他毒藥,他都不會有懷疑。”
宋璋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李容上,冷笑:“也是,就比如你親口刺進勤王胸口的那一把劍?!?/p>
“他也沒有半分懷疑?!?/p>
李容上抿緊了唇,手指上的扳指硌得他的手指隱隱作疼。
他臉上卻掛起淡笑:“我當時只是為了父皇的安危罷了?!?/p>
宋璋冷眼看著李容山的偽裝,聲音沉了些:“我剛才說的那幾句話,你好好想想?!?/p>
“一切都有回頭路走?!?/p>
李容上笑了下:“阿璋,從我出生起,就沒有回頭路了?!?/p>
“我與你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,你永遠懂不了我?!?/p>
宋璋皺眉,神情涼?。骸盎蛟S吧。”
他長吐出一口氣,從來高傲蔭翳的眼眸卻比以往更溫和:“不管你我之間如何,別為難她?!?/p>
“不然我與你之間的事情,不可能會完?!?/p>
李容山看著宋璋臉上嚴肅的神情,現(xiàn)在在他眼中的宋璋,比起從前的確變了許多。
從前的宋璋,從來沒有過上心的人。
任何女人在他眼里,好似都沒有被停留過。
紈绔又灑脫的性子,他覺得他該不會喜歡如沈微慈那樣安靜的人的。
他忽然好奇的問:“你是因為什么喜歡上宋夫人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