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宵寒正站在旁邊打電話,桑望嘉則是百無聊賴地纏著自己的球拍。
看見桑旎出來后,桑望嘉立即上前來,“媽媽?!?p>“沒人陪你打嗎?”
桑旎朝他笑了笑。
“我也不想打了。”桑望嘉說道,“我在等爸爸?!?p>“好?!?p>桑旎也沒有說什么,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。
桑望嘉看了看她的側(cè)臉,似乎想要說什么,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。
等傅宵寒的電話打完后,他們這才一同離開了體育館。
至于剛才閆先生的事情,他們誰也沒有提及,仿佛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過一樣。
桑旎坐在副駕位上,轉(zhuǎn)頭看著窗外,臉上沒有什么表情。
傅宵寒看了她一眼后,突然問沐沐,“你打算什么時候回肅城?”
“下個星期吧?!便邈寤卮?。
傅宵寒嗯了一聲,又看向桑望嘉,“下個學期,你要不要辦理住校?”
桑望嘉一愣,眼睛也有些不太明白地看向傅宵寒。
“下周開始,我和你們媽媽要去旅行。”
傅宵寒說道。
雖然這是他們之前就說好的事情,但此時他如此猝不及防地提起,桑旎還是愣了愣。
她下意識看向了傅宵寒。
但后者并沒有理會她的反應,只繼續(xù)對桑望嘉說道,“我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,你住宿的話,或許會更方便一些?!?p>傅宵寒的話語沒有給人拒絕的余地。
桑旎見狀,干脆轉(zhuǎn)過身對桑望嘉說道,“你要是不愿意的話,我們也可以……”
“沒事,你們?nèi)グ?。?p>桑望嘉倒是很快說道。
如此干脆的回答讓桑旎愣了愣。
“我可以去住宿?!鄙M握f道,“我現(xiàn)在也這么大了,可以照顧好自己,有什么事情,我們也能隨時聯(lián)系?!?p>“可以……嗎?”
桑望嘉點點頭。
看著他的回答,桑旎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。
而下一刻,沐沐也問他們,“你們打算去哪兒?”
“還沒想好?!?p>“那定下來了跟我說一聲呀,我有時間了也可以去找你們一起玩?!?p>“你不用學習?”
傅宵寒率先問。
“時間是可以擠出來的呀?!便邈寤卮穑澳透艺f一聲,很難嗎?”
“到時候再說吧?!?p>傅宵寒說道,聲音帶了幾分敷衍。
沐沐撇了撇嘴,又看向了桑旎那邊。
后者跟她交換了個眼神,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。
但這笑容在桑旎的臉上很淺很淡,不一會兒的時間便消失不見。
然后,她又重新看向了窗外。
風景在她眼里不斷更迭倒退。
最后,只剩下一片漆黑。
——桑旎又沒能睡著。
她從床上爬了起來,走到了二樓的露臺,眼睛出神地看著窗外。
慕桑園窗外的風景其實很好。
哪怕此時周圍只剩下一片漆黑,但花園中依舊有點綴的燈光,隱在夜色里,如閃閃的星火。
開闊的視野里,原本還能看見月亮的。
只是今天的天氣不好,整個天空都是陰沉的一片。
桑旎仰頭看著,眼眶突然又跟著紅了起來。
她很快又抬手擦掉了那些氤氳。
只是眼淚上涌之后卻很難控制住。
相反,她越擦越多了起來。
就當桑旎努力擦著眼淚時,身后傳來了聲音,“媽媽?!?p>聽見聲音,桑旎不由微微一頓。
然后,她迅速將眼淚咽下,轉(zhuǎn)過身。
桑望嘉正站在那里看著她,眉頭輕輕皺著。
“怎么了?”桑旎輕聲問。
“您睡不著嗎?”
“嗯……有點兒,你怎么還沒睡?”
“剛想起來喝杯水,正好……看見您在這里?!?p>桑望嘉的話說著,人也朝桑旎這邊走了過來。
桑旎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睛,于是很快轉(zhuǎn)開頭,避開了他的視線。
桑望嘉也沒有揭穿,只說道,“我陪您吧?!?p>“不用,你……”
“我想陪著您。”桑望嘉強調(diào)說道。
“我沒事。”
“我也沒事,就是想陪著您?!?p>桑望嘉的聲音平靜,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再看她,只順著她的視線,仰頭看了看天空。
“我沒有見過奶奶?!?p>突然,他說道。
桑旎一頓,再點頭,“嗯,你出生的時候……她已經(jīng)走了?!?p>“姐姐說,她是一個很好的人,活得也很……恣意瀟灑?!鄙M握f道,“她還說,當初的選擇……是她自己決定的?!?p>“嗯?!?p>“那個時候的爸爸,很難過嗎?”
桑旎點點頭,“他當時回來后,生了一場病。”
“那……您呢?”
桑旎一頓,然后告訴他,“我之前有一個養(yǎng)母,你知道的吧?”
桑望嘉點點頭。
“她對我很好,在我被收養(yǎng),被謾罵嫌棄、毆打甚至差點被侮辱的時候,都是她擋在了我的身前,為我抵擋了一切?!?p>“她出事的時候,我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變成了灰色。”
“當時,我也以為自己會活不下去。”桑旎慢慢說道,“后來,她在 醫(yī)院躺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,因為有無數(shù)的人跟我說,她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,所以哪怕我行為上沒有放棄,但其實心里已經(jīng)慢慢在接受這件事了?!?p>“可即便這樣,后來我每次想起她的時候,依然會……很難過。”
“網(wǎng)上不是有這么一句話嗎?親人的離去就好像是一場大雨,瓢潑過后,是無法曬干的潮濕。”
“對我來說,大概就是這樣吧?”
桑旎輕聲說道,“那樣的別離,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都無法釋懷,我曾經(jīng)以為,這已經(jīng)是我需要接受的最難熬的事情了,可是現(xiàn)在……”
桑旎沒再繼續(xù)往下說,但她的意思,桑望嘉已經(jīng)足夠明白。
他也沒有回答。
“我只是需要時間而已?!?p>桑旎又說道,像是在安慰桑望嘉,“需要時間……慢慢來接受這件事?!?p>“您需要……多久?”桑望嘉問。
“我也不知道?!鄙l淮瓜卵劬Γ翱赡堋枰惠呑右膊灰欢??”
夜色很靜,桑旎的聲音明明那么輕,此時飄落在空氣中,卻讓那站在黑暗處的人感覺……震耳欲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