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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四章 對你的愛比時光漫長

    這真是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。

    青八枝、青九葉,乃至于青七樹這些人。都是自小錘煉肉身,打磨武技,在同齡孩子中脫穎而出,在樹之祭壇接受神恩沐浴,從此才有了神力,成為受人尊敬的圣族武士,掌握超越凡俗的戰(zhàn)力。

    對龍神的信仰,不是幾個月幾年的事情。

    是從小到大,是代代相傳。

    他們對龍神的信仰,甚至可以說是整個森海圣族中最虔誠的。

    因為信仰虔誠與否,直接影響到他們的力量。

    而現(xiàn)在青花說,小煩婆婆一直都背離了神諭的真意?

    “不必證明了。”青九葉沉聲道:“現(xiàn)在這一刻,你是代表你自己,還是代表神?”

    “這有什么區(qū)別?我是青之圣女,也是神的代行者。神諭入我之耳,我字字實陳?!鼻嗷ǖ溃骸吧竦闹家?,我不會歪曲,不會偏解,不會遮掩……這難道不是侍神者的本分嗎?”

    “你聽到的神諭是什么?”青九葉又問。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是殺了這瀆神者,為圣族指引正確的道路!”青花一臉認(rèn)真地說道:“不然你們以為,我憑什么能夠傷害到她?是龍神大人,收回了她的力量!”

    “這神諭我絕不會從!”青八枝怒聲道。

    青九葉道:“小煩婆婆就像我們的母親。縫我身上之衣,烹我腹中之食,教我做人,養(yǎng)我成人。神若愛人,豈有教唆子弒母?豈會指示母殺子?”

    “是神予我們衣食,是神,予我們以庇護(hù)。是神帶領(lǐng)我們走出黑暗,是神給予我們未來!”青花滿懷崇敬地歌頌著,又看著兩位圣族武士:“你或許會為眼前迷惑,但神最終會引導(dǎo)我們走向光明……在她選擇瀆神的那一刻,選擇偏離神諭的那一刻,她就不再是我們的小煩婆婆,而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瀆神者。別忘了,你們的力量從何而來!難道你們也要瀆神?”

    “不。是婆婆照顧我們長大,是婆婆尋來食物,是婆婆保護(hù)我們族人……真正庇護(hù)這片土地的,真正盡其所能在此發(fā)光發(fā)熱的,一直以來,都是小煩婆婆,不是神!”

    青九葉依舊弓拉滿弦,說道:“神祇降下神力,我也付出了修行。神祇需要信仰,所有祭祀我未缺席一次,未有一次不心誠。但如果神旨是要殺死祭司婆婆,那這個神……我不信了!”

    此真瀆神之言!

    棄神者必將為神所棄。

    失去神力,所謂的圣族武士,也不過是一個身體強健些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然而……

    一息過去,兩息過去,三息過去。

    很多息過去。

    青九葉的身上沒有任何變化。

    他的肌肉依然有力,他的弓箭依然很穩(wěn)。

    沒有因為瀆神之論而被收回力量,更不見有什么神罰降臨。

    “看來非是神意如此,而是你意如此?!鼻喟酥ξ罩鴺?biāo)槍,再看向青花已經(jīng)十分冷酷:“離婆婆再遠(yuǎn)一點!”

    被這攝人的殺意一逼。

    青花情不自禁地又后撤了幾步。

    “怎……怎么會?”

    她混亂,惶惑,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。

    明明是神,明明是神……

    是神的旨意啊。

    三個年輕人在書屋的這一邊對峙,情緒激烈又復(fù)雜。

    也就沒人注意到,癱坐在躺椅上的白發(fā)老嫗,不知何時,已經(jīng)淚流滿面。

    她的嘴唇顫抖,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    “婆婆,你怎么了?”青九葉最先發(fā)現(xiàn)不對,一個閃身趕到小煩婆婆面前,收起弓箭想要攙扶,但隨即想起婆婆的傷勢,不敢隨意動作,只焦急地問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混亂中的青花,也扭頭看向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。

    青八枝將標(biāo)槍一橫,人已攔在她身前,一臉警惕地看著她。

    青花又一次愣住了,她從未在這些人的臉上,看到過如此陌生的神情。

    可是神諭……

    小煩婆婆終于囁嚅出聲音來,她的聲音如此顫抖:“你們……你們聽……聽到了嗎?”

    “聽到了什么?”青九葉滿心茫然。

    淚光盈在皺痕中。小煩婆婆一直都在對抗那柄匕首上的詭異力量,同時也在對抗不停發(fā)生的混亂神諭。

    但就在剛才……

    那困擾她的混亂神諭,已經(jīng)被新的神諭取代。

    這是她很熟悉的,“正旨”的氣息。

    而這道神諭,只有兩個字——

    “小煩?!?br />
    這兩個字出現(xiàn)在心里,響動在耳邊。

    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、無數(shù)次地出現(xiàn)在夢里。

    “聽……聽到了?!便墩那嗷ㄕf。

    作為青之圣女,她當(dāng)然不會錯過神諭。

    只是為什么?

    為什么真神會呼喊小煩婆婆的名字?還如此細(xì)膩,如此溫柔……

    青花驗證了那一聲的真實,讓小煩婆婆確認(rèn),并非是自己恍惚中的幻聽。

    她“啊”了半聲就啞住。

    枯瘦的雙手,緩緩放上來,捂住了自己的臉龐。

    顫抖著、顫抖著,始終無法完全捂住。

    她像一個孩子那樣,像一個委屈到了極點的孩子,在那兒干啞地哭嚎了起來。

    明白了。

    一切都明白了。

    為什么這么多年來,會有兩個完全矛盾的神的聲音……

    為什么觀衍當(dāng)年已經(jīng)油盡燈枯,卻對她說——“我用我的方式,永遠(yuǎn)愛你?!?br />
    她終于明白了,在這書屋中尋章摘句,所看到的有些此前不能夠完全理解的句子——

    “你要知道你應(yīng)該信仰什么,和平,健康,快樂,還是神?”

    “佛說不能夠滿足你的一切心意,我說,我若為佛,必不如此?!?br /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已經(jīng)碎盡金身,焚化舍利,還說什么為佛,其實是成神了啊。

    那黑暗時期的源頭,從來不止是那些長老,從來不止是燕梟,應(yīng)該是那混亂神諭的來源……也就是原先的龍神!

    而這么多年來,觀衍一直作為神祇的斗爭者,作為另一半的“神”,一直在陪伴著她……

    那些被她認(rèn)可的“正確神諭”,都是漫長時光里密密匝匝的愛意。

    都是每一次短暫斗爭勝利后,觀衍予她的告白!

    她從來都知道,她被誠摯地愛過。

    但她從來不知道,他仍在愛著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看著捂臉嚎哭的小煩婆婆,青九葉和青八枝,全都愣住了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在他們的印象中,小煩婆婆是慈祥的,也是嚴(yán)厲的。是寬容的,更是堅韌的。

    為了圣族,她可以逼迫青七樹去相狩。但也會在青七樹出戰(zhàn)懸顱之林的前夜,熬夜為他縫制匿衣。

    她處理著族中大大小小的事務(wù),嘔心瀝血,十年,百年,數(shù)百年,皆如一日。

    何曾如此脆弱,何曾如此哭泣過?

    看著這樣的小煩婆婆,青花忽然間就無法握住匕首了,手指一松,任其跌落在地。

    當(dāng)啷!

    整個人也蹲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我都做了些什么?”她痛苦地?fù)u頭,恐懼、驚疑,抱著頭痛哭流涕:“我都做了些什么啊?我怎么會這樣?我不知道……嗚嗚嗚……七樹!”

    “你說你做了什么!”青九葉上前一步,咬牙拔出短刀,就要狠下殺手。

    青八枝標(biāo)槍一挪,終是沒有阻攔。

    “別傷害她!”躺椅上的白發(fā)老嫗,這時緩過來一些,終于止住情緒。

    她緩了一口氣,一把將貫入腹部的短匕拔出。

    在悶哼后說道:“不是她的錯,她無法控制自己?!?br />
    她的身體是痛苦的,但她的眼神平靜而安寧。

    苦熬數(shù)百年,終于心有所依,心有所歸。

    青花愣愣看著這個慈祥的老人,淚眼朦朧:“可是神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說你是青之圣女,你要聆神之音。你說我們要跟著龍神的指引走?!?br />
    小煩婆婆稍稍坐起來一些,看著她道:“可是青花啊,你真的知道,完全跟著龍神的指引走,是什么樣的結(jié)果嗎?”

    “這條路,我們早已經(jīng)走過,就是那黑暗時期的數(shù)百年!”

    “這條路我們走過的啊,就是殺死無數(shù)競爭部族、也殺死無數(shù)族人的夜之侵襲?!?br />
    “大家都以為,圣女只能接收到模糊的神旨碎片,那是因為我利用樹之祭壇暗下布置,好獨自解釋神諭,但其實那時候你就能聽得清楚了吧?神諭突破了我的布置,傳達(dá)于你,以此來影響你……那你還記得上一次在森之祭壇的神諭嗎?”

    小煩婆婆問道:“神說讓我們殺死天外來客,獻(xiàn)首于燕梟。神又說讓我們幫助龍神使者,殺死燕梟。神這么矛盾,我們該往哪邊走?”

    “我想……對和錯神或許不知道。但是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們,與族人朝夕相處的我們,應(yīng)該分得清楚,什么才是更好的選擇,不是嗎?”

    她眸有悲憫:“孩子,我們信仰神,我們信仰的是什么?

    信仰一個偉大的存在,只是因為崇敬,只是因為膜拜……

    為信仰而信仰嗎?

    不。我們信仰神,是希望得到庇護(hù),是希望得到保佑,是希望得到和平!希望我們的家人朋友都平安,我們的兄弟姐妹都幸福。

    我們的信仰有所求,我們想要擺脫這痛苦的輪回。

    所以我們說信仰。

    我們信仰什么?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夜色涌動的神龍木林,那位老母親的病榻前。

    老婦人伸手掐住兒子的脖頸,只消一擰,就能將其殺死。

    可是這一擰,怎么也無法擰下去。

    敦實漢子明明一拳就可以將這老人砸死,卻只是艱難地護(hù)住自己的脖頸,漲紅著臉喊道:“娘!”

    老婦人迎著他的眼睛,如遭雷擊,手一松,痛哭著給了自己一耳光:“從今起我不信神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三口之家的樹屋中。

    那扯著女兒頭發(fā)往后拉,左手手刀將要落下的美麗女人,忽然間手肘一拐——

    咔嚓!

    直接自己動勁,把自己的整條左臂自肘彎處對折,整個反曲過來。

    寧可疼得面目抽搐,也終不肯落下那一記手刀。

    孩子嚇得哇哇大哭,被男人搶過來抱離。在父親的懷里,卻依然哭喊著:“娘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”這位在青花之前的青之圣女,無助地痛哭起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書屋之中。

    小煩婆婆的語氣逐漸激動起來,她從躺椅上起身:“真神必不教母殺子,真神定不忍傷人倫!若有此行,乃是邪神!惡神!”

    “神愛世人我敬神,神若害人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揮手,將滿書屋的書全都收起。

    然后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且跟我來!”

    這頭發(fā)花白甚至有些佝僂的老嫗背影,此刻有一種動搖人心的力量。

    青八枝、青九葉,還有仍在惶惑中的青花,全都跟在身后。

    一齊走進(jìn)了夜色里。

    飛出書屋后,小煩婆婆回手一拂。

    整個書屋霎時間燃燒起來!

    熊熊燃燒!

    她點燃了書屋,點燃了整個神蔭之地最古老的神龍木。

    青八枝他們愣愣地看著這一幕。

    一整顆充滿生機的神龍木,沸騰出金色的火焰,照亮了整個神蔭之地,也驅(qū)散了夜之侵襲。

    這里的夜晚好像從未如此明亮過。

    金光明耀,燦爛輝煌。

    “族人們!”

    以熊熊燃燒的金色烈焰為背景。

    白發(fā)蒼蒼的老嫗立在空中,向著整個神蔭之地喊話——

    “讓我們問一問自己,什么才是我們的信仰?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人生復(fù)如此,東西各行去。

    懸顱之林外。

    那橫倒的巨大神龍木之前……

    “時候到了?!?br />
    觀衍平靜地說道。

    一拂長袖,飄身直往天穹去。

    森海源界的夜穹漆黑無亮,但他本身竟成了光,

    這里的夜晚沒有明月,而他雪白僧衣飄飄,一似于明月。

    的確也無須再告別。

    姜望二話不說,足尖一踏,如青鳥翔空,已經(jīng)越過那橫倒的神龍木,踏進(jìn)顱林深處。

    人類的顱骨掛在瘦樹上,如此清晰地出現(xiàn)在超凡視野中。

    森冷死寂。

    有一種最極端的冷酷。

    上次離開這里的時候,本以為它們會被清除一空。

    或許這里也會開花結(jié)果,穿入飛禽走獸。

    但前腳離開森海源界,后腳燕梟就已再現(xiàn)……

    仿佛命運不可更改。

    一襲青衫踏云而行,幾步跨過這人間煉獄,尋到了顱林深處的“人家”。

    木屋依如昨日,燕巢仍掛屋檐。

    連位置都未曾改變……

    彷似待人歸。

    一只無尾的燕子,便在此時探出腦袋,剛好與姜望對視。眼神有些驚訝,也有些憤怒,大概是認(rèn)出了姜望……羽翅微動,似要飛將出來,

    刷!

    一道寒芒經(jīng)天,姜望一劍斬至,直接將這燕梟斬回了燕巢中!

    驟進(jìn)燕巢那天旋地轉(zhuǎn)的感覺,未能再影響姜望絲毫。在驟然放大的燕巢之中,他人隨劍走,一步便已經(jīng)追上了燕梟。

    燕梟身有四神通,姜望早已深知。

    直接抬起左手,對著剛剛回過神來、怒不可遏的燕梟,當(dāng)頭便按落火界!

    嘭!

    一點火星,炸開了世界。

    焰雀飛、焰花開,焰火流星劃破長空……萬物初生,璀璨的火之世界頃刻鋪滿燕巢。

    燕梟連身瞬閃,但卻根本脫不出這火之世界!

    頃刻被燒成火鳥,焚為飛灰。

    一招即殺!

    觀衍大師說燕梟戰(zhàn)力在內(nèi)府極限之下,實在是有些寬裕的說法。

    這哪里有內(nèi)府極限的戰(zhàn)力呢?明明身具四神通,卻毫無連接,根本無法統(tǒng)合一體,更不似天府修士之光耀。大約是仗著在森海源界之內(nèi)無人能真正殺死它,戰(zhàn)斗的技巧也很是粗糙,戰(zhàn)斗的選擇更錯漏百出……

    當(dāng)初看起來,只覺得凌厲兇狠,神通莫測?,F(xiàn)如今觀之,不過土雞瓦狗。

    若比作人族,只怕在觀河臺上,都打不進(jìn)內(nèi)府層次的正賽去。

    今日這燕梟或許比上次的狀態(tài)更強更可怖,但在現(xiàn)如今的姜望面前,已經(jīng)連發(fā)揮全部實力都做不到了。

    直接操縱火界,便已滅殺。

    過程非常輕松……但姜望也并不意外。

    以他今時今日的實力,面對內(nèi)府層次的對手,怎樣虐殺都不稀奇。殺得困難了,才是稀奇事。

    四大外樓境人魔都?xì)⒘恕?br />
    殺一內(nèi)府境層次的燕梟耳,縱是至惡之禽,又何足道哉!

    它畢竟在觀衍大師的布置下,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得到仇恨力量的補充。如今還活著,完全是龍神神力的反向支撐,根本顯不出當(dāng)初讓觀衍大師都無功而返的至惡風(fēng)范。

    燕梟焚尸成燼,飄飄灑灑。

    不多時,奇詭的一幕發(fā)生了。

    在一片空白中誕生了漆黑物質(zhì),片片漆黑的物質(zhì)結(jié)成碎羽,碎羽又逐漸完整、雕刻……燕梟從頭到尾,又慢慢成型。

    它復(fù)生的速度是如此之快,想來確實是如觀衍前輩所說,到了關(guān)鍵的時刻。

    在火界之中復(fù)生,當(dāng)然是需要更多的力量。不然還未成型,便見飛灰。

    燕梟的身體上流動著金光,大約是庇護(hù)它在火界中存活的神力。

    以那位龍神的力量,幫助燕梟適應(yīng)一下火界,想是并不困難。

    無尾的金光黑燕,瞧來倒是很見威風(fēng)。

    鏘!

    姜望二話不說,長相思倏然已進(jìn),左撇而右捺,當(dāng)頭一記人字劍!

    人字支撐起天地,火界由此愈見生機。

    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(fā)出,更別說放什么狠話。散發(fā)著金光的燕梟,剛一完整顯現(xiàn),便已經(jīng)分成了兩半!

    看起來就好像還在復(fù)生的過程中一樣,只是永遠(yuǎn)停留在拼湊肢體的最后一步……兩半身體已經(jīng)墜落。

    姜望一步走上前去,慢條斯理地割下燕梟之喙,再用不周風(fēng)將其粉碎吸收。

    輕輕一抖長劍,半透明的劍氣之花落下,燕梟剩下的尸體便支離破碎,碎得一粒一粒,細(xì)膩極了……

    想來碎得越徹底,它再復(fù)生時,就要消耗越多的龍神之力。

    雖則觀衍大師說,只要拖延燕梟,不使它去肆虐即可。

    他緊急請姜望來森海源界,或者更多只是為了限制龍神的這一記后手,甚或說……只是為了保護(hù)小煩婆婆。

    但姜望并不肯如此。

    觀衍前輩有觀衍前輩的偉大,他姜望也有姜望的承擔(dān)!

    他不僅要殺燕梟,要一直殺燕梟,還要速殺,多殺。

    殺得盡可能快,盡可能多!

    殺得燕梟沒有喘息之機,最好殺得龍神神力流失成奔河!

    過不得多時,燕梟的輪廓就已經(jīng)再一次出現(xiàn)在原地,逐漸凝聚成型。

    仍然有金光耀翅,助它抵抗火界之威。

    甫一出現(xiàn),便振動羽翅,瞬身而閃!

    這一次它似乎從龍神那里爭取到了更多神力,儼然有要突破火界,甚至離開燕巢的趨勢。

    然而……

    待它再現(xiàn)身時,一柄長鋒卻剛好架在它的脖頸上。

    姜望隨手一拉——

    于是一劍梟首!

    曾經(jīng)辛苦鏖戰(zhàn)過,見識過著燕梟的種種。

    今日更是已經(jīng)連殺兩次。

    對于燕梟的知見,早已充分,對付這神智并不總是清醒的燕梟,歧途斷不會失利。

    即使是已經(jīng)食顱成千上萬、吞食諸多智慧的燕梟,死前的眼神,亦是充滿茫然!

    它完全想不通,自己果斷挪移空間以避戰(zhàn),為何會恰好撞在對方的劍下。

    逃命如何會變成送死?

    姜望當(dāng)然不會理會它的心情。

    只不過是把該做的事情,又重復(fù)了一遍而已。

    足尖微點,趨步已近前。再一次將燕梟之喙割下,碎入不周風(fēng)中。

    第三內(nèi)府中,那顆一向冰冷清寂的神通種子,竟也有幾分雀躍之感。

    燕梟是在龍神培育下,吸收此界惡念誕生的至惡之禽,燕梟之喙天然有滅殺生機之能。

    姜望如今的不周風(fēng),正是仗之而成。

    今時有此良機,未嘗不能再一再二……

    完全是在用龍神之神力,源源不斷地強化不周風(fēng)。

    雖然多次累加之后,效果肯定會削弱許多。但是像神通這樣珍貴的底牌,但凡有絲毫能夠強化的機會,都會讓人趨之若鶩。

    不多時,燕梟再一次復(fù)生。

    這一次身上神光暴耀,直接將籠罩燕巢的火界破開。

    說是“破開”也不準(zhǔn)確。

    那金色的神光只是閃爍了一下,構(gòu)建火界的基礎(chǔ)就像是被抽離了一樣,整個火界自行崩解。

    在自己的火界之中,姜望依稀能察覺到一些規(guī)則的運用。那位龍神隔空降臨的力量,輕微地?fù)軇恿四承┮?guī)則,從而使火界瓦解……

    他現(xiàn)在還不能夠完全理解其奧妙,但已大概“看到”了過程……

    真是絕妙的運用。

    但這些都不是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事情。

    在迅速崩解的璀璨火界之中。

    腳下青云印記一閃而逝,姜望人隨劍走,已再次出現(xiàn)在燕梟身前。

    燕梟眸光仍然兇狠,羽翅一振,便已消失。

    而姜望直接一個回身,劃出一道瀟灑橫線——

    名士潦倒、生死兩分!

    他身后是墜落的焰流星,腳下是凋謝的焰花,身周是散開如煙花的焰雀……

    那一道凌厲的橫線,把他干凈的五官分割成兩半。

    清秀的眉眼,和冷峻的唇!

    在這青衫劍客的身前。

    金光黑羽的無尾燕,再一次尸首兩分。

    燕軀被凌厲劍光拉扯得粉碎,燕首則被一縷霜風(fēng)卷起,消散于無形。

    如刈麥割草。

    是摧枯拉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