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的幾天,孟錦月不再打擾太子,如他所愿保持距離。
同時也不忘時時刻刻在他面前表現(xiàn)難受悲傷。
既不能表現(xiàn)的太過明顯,又必須要讓太子察覺。
這幾日下來,孟錦月覺得自已演戲已經(jīng)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。
這樣過了五六天后,孟錦月推開房門,再次找到了太子。
她深吸一口氣,鼓足勇氣開口:“殿下,我,我有事想和殿下說。”
“什么事?”
太子放下藥碗。
他能感受到孟錦月灼熱的視線一動不動盯著他。
太子心驀地揪了一下。
他知道她這幾日時常以淚洗面,刻意躲著他,不想讓他知曉,可如今他的聽覺格外靈敏,什么都察覺得到。
“我想離開這里?!?/p>
孟錦月小聲囁嚅開口。
太子怔愣住,半晌回不過神來,他從未想過她會離開。
畢竟離開這里,她只能回孟家,回到那個龍?zhí)痘⒀ㄖ腥ァ?/p>
“你要去哪?”
太子皺眉啞聲問,“難道你想回孟家,將自已送到孟錦溶手中去送死?”
太子的聲音中含著薄怒,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訓(xùn)斥的意味。
孟錦月臉瞬間白了幾分,她下意識后退幾步,像是有些懼怕。
太子自然能聽到她的動靜。
“我……我不回孟府,我打算離開京城?!?/p>
“離開京城?”
她的回答出乎太子的預(yù)料。
“你一個弱女子能去哪?路上碰到山匪之流你該如何?”
“縱使你運氣好,碰不到這些窮兇極惡之徒,離開京城后,你如何生存?”
“這些你可想過?”
太子的質(zhì)問一個接著一個,聲音也越來越嚴厲。
他承認,突然得知她要走后,他情緒有些失控。
孟錦月眼眶瞬間紅了,她眼里噙著眼淚,鼓起勇氣大聲喊:“這些都與殿下無關(guān)!”
“反正殿下不喜歡我,也不想看見我,那殿下憑什么管我,我就算死了,也和殿下無關(guān)!”
她賭氣的話,叫太子愣住,沉默半晌他才無奈嘆氣道:“孟錦月,你這是在和孤賭氣?”
“我們之間做不了夫妻,但孤說過會永遠照顧你,你等我一兩年,日后你想要什么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不要!”孟錦月哭著打斷他的話。
“我不要你的東西,也不要再和你待在一起?!?/p>
她聲音帶著哭腔,“反正去哪里都好。”
“我和殿下住在一起,只會叫殿下不自在,給殿下帶來困擾!”
太子嘆氣:“誰說的?還是你自認為的?”
孟錦月吸了吸鼻子:“殿下就當我自認為的吧,反正我覺得不自在,殿下難道不是?”
“而且我待在這里,每日看到殿下,就心里難受,越看越難受,時日久了定然情難自禁,可殿下不喜歡我!”
“臣女比不上殿下理智,若殿下不放我走, 我日后只會一日比一日難受,殿下是想故意折磨我嗎?”
她的話叫太子徹底沉默。
這幾日兩人的相處,叫太子有了錯覺。
他以為她已經(jīng)想通了,就算如今沒想通,日后也會漸漸接受。
如今她的話,算是徹底打破了他的掩耳盜鈴。
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太子漆黑深邃的眸子望向她,盡管他此刻什么都看不見。
孟錦月十分堅定:“我想好了?!?/p>
太子的心頓時好像缺了一口,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。
“孤再想想。”
“殿下?!”
孟錦月還想再說什么,但太子卻打斷她的話:“你先回去,明日孤給你答復(fù)。”
太子幾乎一夜未睡。
他腦中浮現(xiàn)的全是孟錦月的話。
理智告訴他,放她走才是對的。
留她在身邊,遲早會出問題。
不僅她控制不住,他或許也是。
可真要放她走,太子又難以接受。
想到日后都見不到他,他的心便好似空落落。
第二日一早,孟錦月便等在了太子門口。
“殿下?”
孟錦月抬眼去看太子,果然他眼底一片極為明顯的烏青。
孟錦月心中笑出聲。
他是她見過最別扭的人,也是最不坦誠的人。
當初謝云曄走進他的心中,只怕也用了不少時間。
“殿下想好了嗎,殿下可同意?”
太子心又被狠狠抓了一下:“你就這般迫不及待要走?”
孟錦月愣了一下,隨即低下頭垂眸,沉默不說話。
明明看不見,可他就是能知道,她又在偷偷難受無聲落淚。
太子攥緊手心,后悔自已失言。
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開口:“孤不攔你,但你要告訴孤,你想去哪里?”
暫時叫她離開京城或許也是好事,接下來他身邊并不安全。
孟錦月抹掉臉上的淚:“我想去江南, 我偷偷過去,多備幾份路引,天地廣闊,想……想必孟家找我也不容易?!?/p>
太子臉色更難,心情也更差。
她這是早就計劃好了。
“孤先聯(lián)系林升壑,叫他安排人手護送你過去,同時留下人護你周全。”
“我……”
見她好似要反對,太子臉色更冷:“難道你想孤身一人出發(fā),還是你不想孤知道你的行蹤?”
孟錦月被他的語氣嚇的不敢說話,她只能搖頭囁嚅:“沒,沒有?!?/p>
“都聽殿下安排?!?/p>
聽到她這話,太子臉色才和緩了幾分。
知道她在哪,日后也好接她回來。
“殿下,林大人什么時候能安排好呢?”
太子冷著臉,聲音不悅:“就這么想走?一刻都等不了?”
孟錦月抬眸,鼻尖泛紅,軟聲搖頭:“殿下誤會我了,我是想提前和來照顧殿下的人交接清楚,若是來的人笨手笨腳,還能提醒殿下及時換人?!?/p>
太子愣了一下,而孟錦月的話還在繼續(xù):“殿下如今看不見,更是要挑一個細心伶俐的人照顧殿下,還有殿下每日吃的藥這些更是要交代清楚。”
太子聞言微微怔住,心中劃過暖流,:“不必擔(dān)心孤,林升壑已經(jīng)回京,他會安排好?!?/p>
“那就好,我走后,殿下要好好照顧自已?!?/p>
太子沉默不語。
“既然要走,便不要再操心孤?!?/p>
這話既是對她說,也是對他自已說。
既然決定要放她走,他就不能再搖擺。
而且之后,他也該全力去做,他原本要做的事情。
之前這段時日的沉寂,既是休養(yǎng)身心,同時也是蟄伏。
七日后。
“殿下, 我要走了。”
見太子不說話,孟錦月又轉(zhuǎn)頭看向小太監(jiān):“記住我說的話,我走后你要照顧好殿下知道嗎?”
“奴才記住了?!?/p>
這幾日,孟錦月絕大多數(shù)時間都是在反反復(fù)復(fù)叮囑這小太監(jiān)。
不止這人記住了,連太子都記住了。
“殿下保重?!?/p>
直到人走了許久,太子依然一動不動站在原處,直到天黑,林升壑有些看不下去。
“殿下能看見嗎?”
太子冷冷望向林升壑:“你說呢?”
林升壑嘆氣:“那殿下這是何必,我若是殿下,便只叫自已高興,怎么高興怎么來,殿下最大的問題便是顧忌太多?!?/p>
見太子臉色不好,林升壑說話聲越來越小。
“我不說了,殿下別生氣。”
“我這就走?!?/p>
孟錦月走后,這處院落明明還是兩個人,但太子就是覺得格外孤寂。
“喵喵喵喵?!?/p>
“殿下,奴才這就將這小貍奴抱下去。”
年輕的小太監(jiān)連忙彎腰去抱這小貓。
但不知為何,這貓就是扒在太子的靴上緊緊不放。
“不必,將它抱給我?!?/p>
感受到手心柔軟的觸感,太子又想到那日孟錦月送貓時的小心翼翼,還有那日她的眼淚。
“殿下,這小貓奴才喂了好幾次,可它卻只親近殿下,都說貓通人性,想來是真的。”
太子只摸著貓的腦袋并未說話。
他更覺得是貓隨主人。
有什么樣的主子便有什么樣的貓。
孟錦月之前便喜歡親近他,每日總是找借口賴在他房內(nèi)不走。
這貓也一樣。
想到孟錦月,太子的心不受控制顫抖了下,下意識手心攥緊。
“喵喵喵!”
小貓吃痛的叫喚幾聲。
太子這才回過神來,只是整個人的胸口卻憋悶的喘不過氣來,甚至心口竟泛起一陣陣疼痛來。
“將它抱走,日后都別叫它過來!”
遠離她養(yǎng)的貓,想必就不會再想到她。
孟錦月走后的第四日深夜,林升壑突然帶來了一個老大夫。
“殿下,此人正是民間有名的江神醫(yī)?!?/p>
太子有些驚訝林升壑的速度。
前幾日林升壑傳來消息,信上還特地說到,這人脾氣古怪,無論開出何種條件都不肯看診。
軟硬皆是不吃。
就連之前皇帝傳召,這人也是不從。
但眼下太子還是暫時按捺住心中的疑問。
“神醫(yī),孤的眼睛可能治好?”
只有雙目失明之后,才會深切的體會到眼睛的重要性。
江神醫(yī)把脈幾次后,摸著胡須:“可以,老夫把脈后有八成把握?!?/p>
老大夫語氣氣定神閑,莫名就叫人信服。
林升壑比太子這個病人還要激動百倍:“神醫(yī)說的可是真的?真能治好?”
“老夫行醫(yī)五十載,難道還會騙人?既然答應(yīng)看診,老夫就會全力以赴,更不會誆騙你們?!?/p>
太子:“需要多少時日?”
江神醫(yī):“三月之內(nèi)?!?/p>
“那殿下的腿呢?”
“一樣,三月之內(nèi)?!?/p>
林升壑欣喜若狂:“多謝神醫(yī)!”
“不必道謝,你們也給了老夫想要的東西?!?/p>
神醫(yī)走后,太子才問林升壑:“你如何請到這人的,孤聽聞他已多年不肯為達官顯赫看診?!?/p>
林升壑臉色陡然一變,臉上浮現(xiàn)出心虛。
幸好殿下看不見。
“就是給了神醫(yī)銀子,還有些其他東西?!?/p>
“說清楚!”
太子狐疑望向他。
林升壑連忙開口:“就是個神醫(yī)找了個試藥的小童,這事有些缺德,所以所以我才想瞞著殿下?!?/p>
林升壑捂住胸口。
可不能叫殿下知道被送去試藥的人是孟錦月。
這老頭子偏偏就看中了孟錦月。
他不同意,但孟錦月非要去。
林升壑這幾日也十分煎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