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南軍器所的大火，整整半個時辰才撲滅。
等火滅了，皇城司的人才到段景曜跟前來。
領(lǐng)頭的人是余富。
“前幾日接到了大人要回來的消息，沒想到今日在這碰見大人了！”他早看見段景曜了，但方才一直忙著救火，脫不開身。
“剛到，這火怎么回事？”
“不知道啊！”余富面上還遺留著驚恐。
段景曜神情凝重，余富是他在皇城司的眼睛，余富既然說不知道，那皇城司便不知失火內(nèi)情。
難不成真是還有別人想對付韓敬？
他可不信是韓敬自己瘋了放了把火，這對韓敬有什么好處？
余富繼續(xù)解釋著：“兄弟們本來都在皇城司里忙別的，接到宮里的消息就匆匆趕來了?！?br>話落，余富才看見了楚昭云，神情驚訝，“楚姑娘也回來了？”
楚昭云點(diǎn)頭示意，她眼下也顧不上寒暄，說道：“我先進(jìn)去看看傷亡情況?！?br>抬腳才走了兩步，楚昭云又被人叫住了。
回頭一看，也是熟人。
楚昭云連忙迎上前去：“周推司?！?br>匆匆趕來的周推司看見楚昭云，莫名松了口氣，氣喘吁吁道：“楚……眼下該叫推官大人了，早就接到大人要回來的文書了，恭喜恭喜?！?br>“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，先進(jìn)去看看。”
“對對，走走走，進(jìn)去看看，唉……這么大的火，怕是……”
周推司嘆了口氣，緊接著跟著楚昭云往軍器所里走。
皇城司和衙門的人也都跟著進(jìn)來了。
一路往里走，一路往外抬人。
眾人心情沉重，軍旗所里躺著的，只有一具具尸體，無一人生還。
軍器所里的兵器不翼而飛，楚昭云管不著，她只和周推司清點(diǎn)著尸體。
清點(diǎn)過后，尸體數(shù)和軍器所名冊上的人數(shù)，正好對上。
周推司大憾：“所有人都遭禍了？就沒有一個人請假休沐？”
楚昭云手里拿著冊子，心情沉重，緩了一會兒，她命衙役將尸體們圍了起來。
“周推司，和我一起驗(yàn)尸?！?br>“好，江望月回義莊喊仵作們拉推車去了，等驗(yàn)完了尸，再拉回義莊，等死者家人來領(lǐng)……”周推司的聲音越說越小。
他見楚昭云立即開始驗(yàn)尸，他也不敢耽誤。
只不過……驗(yàn)尸過后，他察覺到了此事并不簡單。
抬眼看向楚昭云，見她眉頭緊鎖，他就知道自己沒猜錯。
他都能驗(yàn)出不對勁來，更何況楚昭云？
周推司走到了楚昭云跟前，低聲道：“楚推官，這些人……好像不是死于大火。”
“你驗(yàn)的尸體都是如此？”
“對，應(yīng)當(dāng)不會驗(yàn)錯……”周推司沉聲說道。
楚昭云愈發(fā)覺得這場陰謀過于異常，這般死因，根本瞞不過仵作，任何仵作都能驗(yàn)出來，這些人并非死于大火。
“不會驗(yàn)錯，死者口鼻內(nèi)干干凈凈，并非死于大火……且面容安詳，也不像是遭人迫害，是先死，后遇火?！?br>“這么多人！我倒要驗(yàn)驗(yàn)他們因何而死！”
“慢著！”楚昭云攔下了周推司，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，軍器所周遭，站滿了圍觀的百姓們，“不急，回義莊再驗(yàn)，既有蹊蹺，心有鬼祟之人說不定就藏在人群里看著我們?！?br>周推司恍然大悟：“沒錯，若真是有人行兇，行兇之人十有八九會回來看！”
“等江望月帶人來，回義莊，我去和皇城司打個招呼?！?br>“好?！敝芡扑居X著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，有楚昭云在，萬事都妥帖了起來。
楚昭云匆匆和段景曜說了兩句話，便看見江望月帶著仵作們拉著推車來了。
軍器所前躺了三排焦黑的尸體，百姓們?nèi)f分惶恐，也萬分好奇。最后是皇城司的察子們亮出了刀劍，楚昭云才帶著仵作們突破人群，把尸體都運(yùn)了出來。
見這陣仗，皇城司察子們也只好一路護(hù)送著。
周推司在前帶路，楚昭云便在后壓陣。
走著走著，楚昭云就看見江望月慢悠悠挪著步子，從隊(duì)頭挪到了自己跟前。
“有話說？”楚昭云問他。
“恭喜推官大人回汴京，我太高興了！大家伙也高興！”江望月壓低了聲音，也是壓低著自己心里的喜意，眼皮子底下這么多尸體，他不該高興。
但一碼歸一碼，看見楚昭云回來，他心里止不住高興。
“我這次回來，大家伙都高興？”楚昭云問他。
江望月怕楚昭云不信，連忙低聲解釋著：“千真萬確，仵作們都覺著大人回來了，咱們又能學(xué)本事了。推司現(xiàn)在雖然成了大人的下屬，但推司本來也并非擅妒之人，況且……”
“況且什么？”
“大人的實(shí)力，讓人心服口服。況且大家伙都心知肚明，提刑官年紀(jì)大了，最近辦案都有些力不從心了，陛下這時候讓大人回汴京，這不是明擺著……”
江望月話未說透，既是盛仁帝看好的提刑官，誰會和楚昭云過不去？大家伙自然都是真的高興。
楚昭云眉心一動，還是她低估了汴京眾人的心思。
簡直應(yīng)了祖母跟她說的那句話：汴京的人，沾上毛比猴都精！
“望月，慎言。”
“是，大人放心，這些話我定是不會當(dāng)著外人的面說的。”
話落，兩人不再敘舊，繼續(xù)往義莊送著尸。
等到了義莊，送走了皇城司，眾人才打開天窗說亮話。
楚昭云對著未曾驗(yàn)尸的眾人解釋道：“我與周推司在軍器所時驗(yàn)尸得知，這些人并非死于大火，先驗(yàn)驗(yàn)是不是中毒而亡?！?br>眾人驚訝，連忙按照著以前楚昭云教的法子驗(yàn)尸。
半個時辰后，眾人臉色凝重。
所有人，竟都是中毒而亡。
周推司百思不得其解：“面色平靜，死前毫無掙扎，這毒莫不是投到了飯菜里？”
江望月也猜測著：“興許是慢性毒，毒性劇烈的話，毒發(fā)時怎能不掙扎？”
“慢性毒，能這么多人同時發(fā)毒？”
“亦有可能是先被人打暈了，隨后被灌了毒?！?br>“那得多少人作案，才能順利打暈這么多人？”
“若是高手，一人足矣！”
周推司和江望月你一言我一語，兩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，便看向楚昭云。
只見楚昭云盯著尸首，一言不發(fā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