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著韓敬一事，整個汴京都陷入了沉寂之中，所有人都格外的老實。
府衙里有喜事，也是私下里悄悄恭賀，江望月連個宴都不敢擺。
“恭喜恭喜啊！”
“要改口叫江大人了！”
“日后承蒙江大人關(guān)照！”
“我方才看見皇城司余大人也送了賀禮來呢！”
江望月滿臉通紅的拱手回禮，都是相處了多年的老同僚，這般打趣，他真是受不住。
“你們別笑我了，若沒有楚大人和大家伙平日的幫助，我何德何能會有今日……”
不久前朝堂上才出了三皇子謀逆未遂一事，大家伙也不敢太過歡樂，真誠和江望月道賀后便就各自散去了。
府衙里新來的仵作張孟湊到劉坎身邊，陰陽怪氣道：“若是論資歷老練，也該劉仵作升職才是，他會什么？只會對提刑官大人溜須拍馬！”
劉坎側(cè)眼看向張孟，好心提醒道：“咱們義莊，最忌猜疑同僚者?！?br>“當(dāng)著外人的面我肯定不說，眼下不就咱倆嗎！你給我交給實底，江大人和楚大人之間是不是……”
“江大人升職是因為他跟著楚大人學(xué)到了真本事?！彼ο乱痪湓捄螅瑒⒖簿痛蟛搅餍堑赝白?。
他半分也不想和腦子不清楚的人說話，耽誤他的差事！
義莊像個平靜的湖面，來了新人后，又像當(dāng)年那般暗流涌動起來。不過，總有一日會再次平靜。
如此往復(fù)，是每個人都要在府衙這個小江湖里歷經(jīng)的生存之道。
這個小小的插曲，楚昭云并不知曉，她正在家中養(yǎng)病。
段景曜用太后娘娘的旨意，讓她不得不閑賦在府，左右近日也沒什么案子，她便順了他的心思，也是順了秦氏的心意。
秦氏早就想把她釘在府上養(yǎng)傷了。
但有一事，楚昭云覺著反常。
秦氏一連幾日都賴在她的屋子里，這是以往都不曾發(fā)生過的事。
午后，丫鬟們都在廊下打盹，屋里只有她和秦氏二人。
楚昭云輕聲問道：“母親心里可是有何為難之事？”
“嗯？”秦氏回過神來，搖頭道：“沒什么事……”
“母親不同我說，便是見外了?！?br>“昭兒……淑兒回了青州，寧兒又是個憨的，映雪又操心著孩子，母親有心事想到的第一個就是你。不是不同你說，母親是有一事想和你商議，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……”
“母親于我，不只是繼母，更是昭云敬重的長輩，母親但說無妨?！?br>秦氏定了定神，這事，她深思熟慮過了。
她鼓足勇氣開了口：“昭兒，我想同你父親和離?！?br>楚昭云并不驚訝，沒有人能和楚翰過下去。
“我支持母親的決定?！?br>秦氏料到了楚昭云的反應(yīng)，但她有滿腹的為難之處：
“你祖母年紀大了，若是我和你父親和離，不知道她老人家能不能受得住……”
“祖母最是豁達，若是母親能脫離苦海，我相信祖母喜聞樂見?！背言埔灿袔追謸?dān)憂，“但不得不承認，若母親走了，大姐姐不在府上，大嫂嫂忙著孩子還要管著府上中饋，我又常在外辦案，祖母沒有人陪著，或許會孤寂?！?br>“是這個理兒，我也擔(dān)心……還有就是，來年開春你就和段大人成親了，這是天子恩賜的婚事，伯爵府上若是沒個主母坐鎮(zhèn)，你和段大人面上無光不說，怕也是打了皇家的臉?！?br>“母親多慮了，不必擔(dān)憂此事。我和段景曜都不會在意這等臉面，皇家賜婚我和他，要緊的也是段家，咱們家不在陛下眼里?！?br>秦氏想了想，點頭道：“也是……還有一件事就是，你也知道你父親天塌了也是面子最大，前頭兩位大娘子，都是過身后他才又娶。若是我提出和離，他怕是得瘋?！?br>“……”對此，楚昭云無話可說。
因為秦氏的擔(dān)憂是對的。
若是和楚翰提了和離，楚翰在外的面子不就掉地上了？
“母親，中秋那夜楚翰發(fā)癲后，段景曜用了些無傷大雅的法子，外頭人避著他，他近日都不出門了。”
“就算他一輩子不出門，他也惦記著出門以后的臉面。要想同他和離，我怕是得扒下一層皮來。淑兒和寧兒還沒議親，若我這個做母親的名聲連累了她們的前程，那我便是罪人?！?br>“這……在他心里，喪偶可以，和離怕是……”怕是絕對不行！楚昭云也擔(dān)心，楚翰會不會狗急了跳墻毒死秦氏？
“唉……所以我不知該不該為了自己，就惹出一堆事端來?！?br>“大姐姐和寧云都是有擔(dān)當(dāng)?shù)呐樱赣H不必擔(dān)憂累及女兒們。只是和離一事，需得從長計議?！?br>“昭兒，你會幫母親，對嗎？”
“當(dāng)然。”
“好，不枉我們母女一場……”秦氏眼里有光，她白得的兒女，個個都是好樣的。
“不過，母親還是先和祖母通個氣，祖母身子愈發(fā)不好了?！?br>“我這就去。”
秦氏走后，楚昭云對著門口喊道：“還不進來？你偷聽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？”
楚寧云笑嘻嘻地推門進來。
“二姐姐好厲害，我每次偷聽都能被你抓到！”
“你當(dāng)提刑官是好當(dāng)?shù)膯幔垦塾^六路，耳聽八方，你站在門口的時候，我就發(fā)現(xiàn)你了。”
“二姐姐不想讓我偷聽，怎的不在母親面前揭穿我？”
“因為這事你早晚得知道?！?br>“唉……”楚寧云笑不出來了。
楚昭云還以為楚寧云會欣然接受此事，她驚訝道：“你不想母親和離？”
“非也，我是覺著父親母親和離后，父親不會允許我跟著母親過日子的……就像二姐姐說的，你常在外辦案，大姐姐又去了青州，大嫂嫂忙得緊，母親一走，就只剩下我和祖母了?！?br>楚寧云毫不隱瞞真心，接著說道：“雖然我也不忍祖母孤單，可我更想跟著母親?。　?br>楚昭云頭疼：“這確實是個難題。”
“但大盛第一女提刑官楚昭云大人，最不怕難題了，對不對？”
楚昭云點了點楚寧云的頭：“你可真是個鬼機靈！”
“嘿嘿嘿，二姐姐想到了什么好法子？”
“先等母親問過祖母之后再說?！?br>“好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