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內(nèi)。
景陽宮正殿里未曾掌燈，兩人于黑暗中對坐著。
皇后哭疼了眼，嗓子也已然啞了：“陛下當真要廢了臣妾嗎？”
“臣妾為大盛誕下兩位皇子，臣妾操持六宮大小瑣事多年，臣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?！?br>“哪怕臣妾今日錯了心思，可到底沒能害到韓祺，陛下有那么多兒子，琰兒死了陛下真的傷心難過嗎？”
“說到底，臣妾自作孽，今日苦主只有臣妾一人罷了?！?br>“陛下當真要不顧多年夫妻情分，廢了臣妾嗎？更何況，眼下南桑使團還在，陛下當真要讓南?？次掖笫⒌男υ拞?？”
皇后越說越絕望，無論她說什么，盛仁帝絲毫都不給她回應(yīng)。
漸漸的，絕望變成了不甘心。
“在陛下心里，只有段婧那個死人是陛下的妻子嗎？臣妾算什么！”
“陛下偏愛韓祺，可曾想過臣妾的感受！同為嫡子，琮兒到底何處比不上韓祺！”
“陛下不僅偏愛韓祺，就連對溫令雅的野種，陛下也是多有包容！陛下錯信奸人！臣妾委屈！”
“琮兒才是真正的嫡長子，陛下為何猶豫不決，為何不立琮兒為儲君！”
“是因為陛下不喜臣妾嗎？臣妾到底何處比不上段婧！”
“陛下以為自己真的愛段婧嗎？陛下記掛她，只是因為她死在了陛下最愛她的那一年罷了！”
盛仁帝依舊不語，皇后只覺得自己的滿腔委屈和怒火無處發(fā)泄。
明明她已言盡于此，為何卻還是得不到回應(yīng)！
她流干了眼淚，心里甚至連絕望都沒有了。
盛仁帝絕情至此，后位？她連命也保不住了。
“陛下，臣妾知錯了，是臣妾做錯了！”
“請陛下莫要遷怒于琮兒，此事從頭到尾琮兒都不知道，他也從未和本宮說過想成為儲君！”
“是本宮，是本宮貪戀權(quán)力，是本宮看不慣韓祺?！?br>“琮兒什么都不知道……陛下不能遷怒琮兒??！”
盛仁帝終于有所動作，他緩緩起身，眼神冰冷地落在了她身上。
他看不清她的神情，那他知道，相由心生，她的心已經(jīng)丑陋不堪。
“朕不會遷怒琮兒，等你到了地下，好好跟琰兒認錯吧。”
話落，盛仁帝抬步離開。
“琰兒……”皇后自言自語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，突然開始大笑，笑了一會兒又開始大哭。
她癱坐在地上，又哭又笑，嘴里含糊不清不知在說什么。
宮人默默地關(guān)上了景陽宮正殿的大門，心想，陛下封了景陽宮，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怕是瘋了……
而此時此刻的皇城外。
楚昭云反應(yīng)了片刻后，她才認出了這病態(tài)的笑聲出自何人，“是頌隆。”
段景曜不知頌芮之死的內(nèi)情，但也隱約猜到了，十有八九頌隆就是兇手。
那他眼下在暗處伏擊，是想滅口？
段景曜高聲道：“隆王爺既然來了，為何還躲躲藏藏？”
“本王沒藏啊，這不是來了嗎？”頌隆從黑漆漆的拐角里走了出來，逐步走到了兩人身前，“段大人身手好，楚大人有大才，大盛果真是人才輩出啊！”
楚昭云直接問：“隆王爺專程在此，是想殺人滅口嗎？”
“哈哈，楚大人言重了！本王不過是和你二人說笑罷了，若殺人滅口，本王怎會派這幾個草包來呢？”
“哦?！?br>“本王是特地來請楚大人為本王的事守口如瓶。”
“若王爺是擔心此事，那王爺放心就是?！?br>“本王也還想問問，楚大人當真不愿意跟本王回南桑嗎？本王不介意你嫁過，本王可允你王妃之位！”
段景曜冷眼看著頌隆，牽起了楚昭云的手。
頌隆一愣：“你二人是夫妻？”
片刻后，頌隆又笑了，他只以為姓段的是楚昭云的手下，還真沒想到此二人還有這層關(guān)系……
“告辭。”兩人異口同聲，隨后便轉(zhuǎn)身離開。
走出去幾步后，楚昭云捏了捏段景曜的手：“你在這等我，我跟他說句話。放心?！?br>段景曜猶豫了一息，隨后松了手。
楚昭云走到頌隆面前，直言道：“不管你有何謀劃，但頌雅心思單純良善，為了她，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?！?br>“楚大人還有話對本王說？”
“我見過許多表兄妹成親的人，其中有極大一部分人所生下的孩兒都或多或少有幾分缺陷。多年前，我也見過一對不顧世俗眼光成親的親兄妹，他二人生了兩個孩子，卻都早早夭折。為了頌雅，還望王爺慎重考慮，三思?！?br>“好，此事我會仔細問問巫醫(yī)?！彼恢言剖遣皇菄樆Ｋ?。
頌隆正色，若有所思地看著楚昭云和段景曜的背影。
而楚昭云和段景曜絲毫不把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。
兩人離開皇城后，直奔永勤伯爵府而去。
緊趕慢趕，終是趕在楚老太太踏上馬車之前到了伯爵府。
“祖母，是我們來晚了?！?br>楚老太太笑道：“還以為你們今日回不來呢！這么快就從宮里出來了，看見你們平安無事，我也就放心了！”
楚昭云一愣，快嗎？不到四個時辰，但她在皇城之中，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。
“祖母要回莊子了嗎？”段景曜問，見楚老太太笑著點頭，他連忙朝暗處打了個手勢，“我讓人護送祖母，望祖母莫要介懷?！?br>楚老太太知道孩子是為了她的安?？紤]，她豈會介懷？
“等你們空了，我等著你們?nèi)デf子上玩！”
甄映雪也笑道：“天色不早了，祖母若是不在府上住一晚，眼下就要啟程了！”
“對對對，映雪說的對！”
馬車一動，楚翰便立即轉(zhuǎn)身進了府。
府外眾人，又說了幾句話后便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離去。
楚昭云和段景曜手牽手并肩打道回府，楚昭云泄了氣：“好累，回去睡覺?！?br>“恐怕還睡不了。”
“？”
段景曜解釋：“韓祺可能已經(jīng)在府上了?！?br>“這時辰，他來找你不會再生事端吧……”
“陛下大抵顧不上他?！?br>楚昭云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，身心俱疲，等回府后，果然看見了落寞的韓祺。